金樓，第四層。

同樣裝飾的金碧輝煌，卻少有客人能夠到來。

金樓前三層是客人尋歡取樂之所，四樓以上則唯有金樓內部的人才能上去。

此刻陳硯和白九正坐在桌邊，大快朵頤。

桌上擺放著的，皆是尋常難得一見的美食，都是白九叫人做來，說是慶賀他打贏了霓虹大東流武館。

自甲午之后，國人心中都憋著一口惡氣。

“這窩大裙翅，是大三元的招牌菜，光是魚翅就用去了四十八兩，輔以瘦肉十八斤，老雞九斤，火腿三斤，文火煨三個時辰，才能出這么一盤。”

白九指著最中間以丹燒盤盛放的足有三十斤重的一盤菜，笑著說道：“光是這盤菜，就價值銀六十元，還有價無市。”

陳硯舉筷嘗了嘗，眼睛一亮，確實鮮美無比，也不客氣，盛上一碗大口吃了起來。

見陳硯如此做派，白九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指著桌上其余菜為他介紹起來。

“這江南百花雞是文園的招牌，整雞去骨肉翼足，僅以雞皮為釀，再以鮮蝦膠釀入雞中，隔水蒸熟斬件上碟，淋上湯芡。”

“這蠔油紅燒網鮑片，乃是南園一等一的美食，潤滑爽口。還有這鼎湖上素，太平館的禾花雀，太白樓的大牢食，新陶芳的炒牛弦光、山斑魚，寶漢茶樓的雞油筆筍...”

這一刻的白九，猶如老饕附身，滔滔不絕。

陳硯估計，眼前的一桌飯菜，置辦下來，只怕不會少于兩百枚銀元。

不過，美味是美味，卻只能果腹，比起他買的那只何首烏，功效卻是差的遠了。

然后在白九有些呆滯的眼神中，陳硯將那甕三十斤重的大裙翅，以及這滿滿一桌菜，掃了一空。

“讓九哥破費了。”陳硯看著白九，微微一笑。

山術食餌，上佳的修煉方法是通過食餌吸收藥物和丹藥的能量，補煉出強悍的肉身。

除此之外，也可以通過吸收普通食物中的能量，提煉出一點修行所需的炁，聊勝于無。

白九看著陳硯那仿佛無底洞般，甚至都不見凸起的小腹，吃驚道：“你這個飯量，要是做別的營生，估計能餓死在龍門。”

他看著陳硯，狀似極歡喜，“小硯，看看你剛才吃的這一頓，尋常人家半年都花銷不了。如今這個世道，有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跟著九哥，保你掙大錢。沒錢的時候，一窮二白，只能收到兩只白眼。有了錢，就和今天一樣，想吃什么，立馬就有人擺在你面前。”

陳硯看著他，也笑著說道：“九哥，你請我吃飯，不會是來和我說這些道理的吧。”

白九撓了撓頭，說道：“確實是慶祝你打贏霓虹人的，我們雖然是混四九的，但怎么說也是華夏人。霓虹人在我們的國土上耀武耀威，你那天打的漂亮，阿善師聽說后，都夸了你一番。”

“我和平叔之前或許看走眼了，你的身手還在蔡師傅之上，金樓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陳硯聽明白了，這是在打感情牌，招攬他來著。

他抱了抱拳，“九哥待我不錯，金樓我待的也習慣。”

白九聞言，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五人的下落找到了。”白九放下酒杯，說道。

在龍門縣，金樓想要找的人，還沒有找不到的。

“他們背后還有人？”陳硯聞言一抬眉，有些關心。

“倒不算，是十三行潘家的人。”

“潘家？”

“我打聽了，潘家半個月前在廣州丟了一批貨，應該就是這些海冷子做的。潘家少爺來龍門，估計是為了丟失的錢貨來的。”

“這么說，我倒是間接幫了他們一把？”陳硯皺眉，腦海中卻浮現出從杜立三懷中搜出司命帛書的一幕。

潘承祿來龍門，僅僅是為了一些財貨嗎？

白九說道：“想來以他們的能量，很快也能查出那日發生的事情。不過你是我金樓的人，他們就是想要遷怒你，也找不到理由。”

“嘿，自己無能，讓人逃出廣州，還要我們金樓的人替他們出手，我要是姓潘的，羞也羞死了。”

想起潘承祿那張陰狠的臉，若是他真是為了司命帛書來到龍門的，陳硯心中預感，只怕這事不會那么輕易結束。

“聽平叔說，那天十三行伍家的人也去了？”白九冷不丁問了句。

陳硯一愣，怎么聽白九的意思，他也認識伍家的那姑娘。

看著白九雖已有些滄桑，但依舊帥氣的臉，陳硯莞爾一笑：“怎么，難不成那伍家姑娘還是你老情人不成？”

“呸，什么老情人。”白九晦氣的啐了口，“只是之前在廣州見過兩面而已，十三行的人，沒幾個好相與的。那娘們看起來人畜無害，坑死人不償命的，在圈子里的風評不比姓潘的好多少。”

聽白九的意思，當初在伍琉璃手中，貌似吃過虧。

陳硯明智的沒有追問，不過想起那個明媚艷麗的女子，不由想到，十三行的人，接二連三出現在龍門縣，真是巧合？

正想著，陳硯突然察覺白九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九哥，你這么看著我，我有些害怕啊。”

白九哈哈一笑：“想什么呢，我就是覺得，你小子才剛來龍門幾天。這惹事的能力，都快趕得上年輕時候的我了。”

陳硯摸了摸鼻子，覺得白九說的貌似也沒錯。

自己先是得罪了龍記，又殺了武田惣右，得罪了霓虹人。去威格蘭人的碼頭打了威格蘭人不說，還得罪了十三行的潘家少爺。

之前怎么沒發現，自己還是個招麻煩的體質。

白九說完，從懷里摸出一把短槍遞給陳硯：“最近還是要小心，現在局勢混亂，什么牛鬼蛇神都出現了。你要的兵刃，我在幫你弄，這把槍你揣著，真遇上危險，也能頂上一二。”

相比不熟悉的槍械，陳硯更相信自己的拳。不過摸著冰冷的槍聲，陳硯也沒有拒絕白九的好意。

“金樓人多眼雜，不適合你待，我為你安排了別的住處，小六會帶你過去的。記住，最近沒事別外出了，霓虹人那邊，我來疏通關系。”

陳硯點點頭，沒有多說，起身跟著白九的小弟，從后門走出金樓。

就在他前腳剛剛踏出后門時，習慣性的朝著左右掃視了一圈，當看到漆黑的夜幕下，街角的位置停放的幾臺黃包車時，腦海中那股觸發開關般的危險觸覺，再次浮現。

下一秒，幾名黃包車夫從懷中掏出槍，對著陳硯二人，瞬間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