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明珠夫人愉快的交流之后，成蟜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錦繡山莊。

從繁華的新鄭城到靜謐的錦繡山莊，路程并不遙遠。

夜色尚未深沉，成蟜的馬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山莊的大門前。

在驚鯢的攙扶下順勢走下馬車，迎面而來的是焱妃那熟悉而溫婉的身影。

成蟜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這么晚了還有東君親自來迎接，倒是讓成蟜感受到了一番家的溫暖。”

焱妃的眼眸流轉，她輕輕地瞥了一眼在旁攙扶著成蟜的驚鯢，聲音如春風般柔和：

“若我在君上心中有如她一般的地位，那我定會因君上這句話而滿心歡喜。”

成蟜報以微笑：“那還得看東君你的表現了，我一向恩怨分明，別人百分誠心待我，我便百分誠心待人。”

若焱妃能真心相待，他甚至愿意許以正妻之位。

但這并非因為焱妃在他心中地位超然甚至能夠超越驚鯢，而是她的身份與地位，恰與那位置相匹配。

縱觀所有他比較喜歡的人，也就焱妃最適合那個位置。

不過他也清楚地知道，時機尚未成熟。

即便焱妃與陰陽家有此意愿，他也不會輕易松口。在焱妃真正傾心之前，他始終會保持一份警惕。

至于什么時候能真正歸心，又是誰最后會先傾心，那就要各憑本事了。

觀察焱妃近日來的舉動，他對她和陰陽家的意圖已有所察覺。

陰陽家從最早就認為大秦必勝，所以才會比其余諸子百家更早的下注秦國。

但光是這樣還不夠，想要完成陰陽家的宏偉計劃，他們還需要更進一步。

即使陰陽家幫助大秦統一七國，陰陽家在大秦也只是臣。

也只有與可控的王族進行合作，才能讓陰陽家的未來成為秦國公族，并且在秦國朝堂乃至王室有更大的影響力。

嬴政這位秦王必然不會同意陰陽家的聯姻，所以陰陽家正好借此機會下注在了他身上。

比起嬴政這位秦王，他這位流落韓國的長安君確實也更好控制一些。

只不過最后誰能控制誰，那就有些說不好了。

陰陽家想要控制他，他也想要控制陰陽家。

成蟜帶著柔和的微笑注視著焱妃，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溫情。

面對成蟜這樣的目光，焱妃輕輕蹙眉，心中多了一份警惕，面上笑容不變問道：

“君上這樣看著我，莫非是在責怪我未曾為您準備醒酒之物？”

成蟜聽后，忍不住笑出聲來：

“東君還會此等手藝？我倒是頭次聽說。日常瑣事，還是交給鯢來處理吧。”

驚鯢是位殺手，可比我更不適合日常瑣事呢...

焱妃眼眸稍稍瞇起，面上卻是無奈嘆氣：

“也罷，我對此確實沒有什么研究。”

與此同時，她心中感到一絲沉重。

今天成蟜出去是為了發展明珠夫人那條線，看著成蟜日漸獨立和強大，她很清晰地意識到，或許不久的將來，他將不再那么依賴陰陽家的支持，甚至可能完全擺脫他們。

她了解成蟜，對方寧愿自己慢慢發育，也不會接受被陰陽家約束，這也是她從未使過絆子阻礙成蟜計劃的原因。

就算最后無法控制成蟜，有一份交情也好過與之為敵。

雖說成蟜必然會承這份情，但他們至始至終要的可不只是這些。

比起成蟜的這份恩情，幫助嬴政統一七國他們得到的恩情更大，雖然他們在這兩者中的參與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目送著成蟜離去的背影，焱妃的眼神復雜。

許久之后，她的目光才逐漸變得堅定下來。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她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至始至終，從她被成蟜選中一起離開秦國開始，她就失去了任何選擇的余地。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化被動為主動，在陰陽家與成蟜兩者的夾縫中尋找到自己的路。

如果她沒有拿下成蟜，那么她的結果要么是陰陽家的工具，要么是成蟜的工具，這是她無法逃脫的結局。

雖然結局或許早已注定，但內心的驕傲驅使著她去奮力一搏。

想到這里，焱妃的嘴角勾起一抹高傲的笑容，她踏上臺階，向主宅走去。

當她抵達最高樓閣的頂端時，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成蟜已經在茶座前靜候多時了。

深深地望了眼面前的成蟜，焱妃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有的時候，我總覺得你的腦子比占星術更可怕。”

“只是見的多了，看的多了罷了，沒有誰天生知道這些。比起呂不韋和張開地這些人，我還欠了好幾十年的火候。”

成蟜輕搖了搖頭，優雅地一笑，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他從來不妄自菲薄，但也從來不妄自尊大。

他欺負欺負焱妃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還行，要真跟呂不韋和張開地對坐聊久了，怕是連底褲都能被那些人看穿。

“有些事情，我們確實應該好好厘清了。”

焱妃淡然開口，她從容地走到成蟜面前，以優雅的姿態在客座上坐下。

成蟜并未直接回應焱妃的暗示，而是將話題轉向了今晚的事件：

“今夜之事，你應該已經聽說了。”

“我確實聽說了，姬一虎在紫蘭軒大鬧一場，結果在回去的路上身受重傷，甚至失去了一條胳膊。不過，具體的細節我還不太清楚。”

焱妃說著，目光掠過正端著醒酒湯緩緩走來的驚鯢，

此時的驚鯢依然身著蛇鱗甲，腰間的驚鯢劍也未曾解下

看裝扮就能知道，驚鯢必然在今夜做了什么。

“關于細節，就由鯢來為你詳述吧。”

成蟜接過醒酒湯，輕抿一口后向驚鯢示意。

盡管今晚他在明珠夫人的陪伴下飲了不少酒，但他的神智依然十分清醒。

驚鯢微微點頭，她靜靜地站在成蟜身后，用她那特有的清冷嗓音開始敘述：

“在我殺死最后一名百鳥殺手時，我發現了衛莊的身影。君上之前有過吩咐，只要遇到衛莊，將其無視并繼續執行任務，并且在最后的時候，用衛莊慣用的劍勢抱著殺意斬向姬一虎。”

“最后他攔住了你？”焱妃輕輕一笑。

“正如君上所預料的那樣，衛莊不會坐視姬一虎被殺，所以他出手了。而且，在他離開之前，他應該已經暴露在了百鳥的視線之下。”驚鯢平靜地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焱妃微微頷首。

她并沒有問驚鯢為何不懼暴露這種愚蠢問題，在任務開始之前，她就已經聽過成蟜給驚鯢布置的任務內容。

早在今天這件事發生之前，就注定了姬一虎會在找紫蘭軒麻煩后受重傷的結果，只不過是發生的時間早晚可能有區別罷了。

成蟜的命令很明確，除了衛莊之外，所有看到驚鯢身影的人都必須被消滅。

以驚鯢如今不輸于她的實力，在整個韓國，只有白亦非能夠與她一較高下。

但可惜的是，這位目前并不在新鄭。

這也意味著，憑借驚鯢的實力和她多年殺戮所形成的敏銳感知，她絕不會漏掉任何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