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這三日，成蟜顯得異常沉靜，既未積極行動，也未踏足紫蘭軒，只是兩度暗中造訪了明珠夫人住處。

“長安君大人，大將軍請您過去一趟。”

側殿前，墨鴉微微躬身傳話。

成蟜輕點下頜作為回應，隨即在娥皇女英的陪同下，隨墨鴉步出韓王宮，乘上了前往將軍府的馬車。

姬無夜忍了三天才向他發出邀請，還找了個商議割地事宜的名頭，倒是讓他挺佩服對方的耐心。

當成蟜的馬車緩緩駛離后，墨鴉瞥了眼身側仿佛侍女般的娥皇女英，隨即身形一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需要提前趕往將軍府，為成蟜的到來做好通報。

韓王宮與將軍府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馬車行駛在寬廣的街道上，不久便抵達了氣勢恢宏的將軍府。

這座府邸的外觀已足夠震撼，高大的門樓巍峨聳立，金色的門匾上刻著“將軍府”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前兩只雄壯的石獅子鎮守，仿佛在宣告著這里的威嚴與尊貴。

成蟜一下馬車，就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墨鴉恭敬地迎了進去。沿途的侍從們紛紛低頭行禮，場面宏大且氣派，這種排場甚至比面見韓王時還要盛大。

然而，成蟜只是淡淡地觀察著這一切，沒有過多的言語。

奢靡也好，節儉也罷，都跟他沒有什么關系，他最多為韓國治下的百姓默哀幾秒。

“哈哈哈哈，長安君，本將軍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你來我府上赴宴了。”

到了宴會廳門前，姬無夜大笑著迎了上來，在他身后，翡翠虎挺著個大肚子，臉上也帶著和氣。

“大將軍有請，成蟜怎會拒絕。”

成蟜微笑相迎，在眾人的簇擁下，他們進入了宴會廳。

姬無夜自然坐在了主位上，而成蟜則坐在他的下首第一位，娥皇女英靜靜地跪坐在他身后。

翡翠虎坐在成蟜的下側，宴會一開始，他就向著成蟜舉起了手里的青玉酒樽：

“長安君大人，小的敬你一杯，以后要有什么需求，隨時可以向我吩咐。我聽聞長安君喜愛雪頂銀梭，特意讓人買了兩斤贈予給您。”

“一斤雪頂銀梭價值千金，兩斤可是要花不少錢，折算成銀兩大概得4萬兩，這可是筆不小的錢。”

成蟜微笑舉杯，對飲將杯中酒飲盡。

“哈哈，長安君大人哪里的話。雖然老虎只是個商人，但也懂成人之美的道理。”翡翠虎笑道。

兩人對話寒暄之際，姬無夜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看著，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他們從來不怕別人收過多少禮，就怕給禮還不收。

只要收了東西，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成蟜和夜幕并無直接沖突，兩者沖突只是各為其主。

真要說來，成蟜當下是秦國的溫和派，而夜幕是韓國的主戰派。

但究其根本，無論是成蟜還是夜幕，都不在意兩國土地的多寡，反而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一邊是要駁倒丞相張開地，一邊是要擊潰丞相呂不韋，這兩位都是位高權重的丞相。

利益作為橋梁，才能讓合作關系更為鞏固。

從一開始，成蟜就沒打算和韓非乃至韓宇合作。

同姬無夜合作，雖有一定的風險，但回報也極大。

一邊合作，一邊挖空夜幕，遠比與夜幕為敵回報更多。

并且，無論是韓非還是韓宇，即使如今處在劣勢，但他們韓國公子的身份都不會有變化。

只有姬無夜以及夜幕才不在意韓國本身的利益，只要讓他們感覺到手中權力出現危機，他們絕對不會吝嗇用韓國的家底來做交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成蟜輕放下手中的精致酒杯，深邃的目光投向姬無夜，以溫文爾雅的口吻提起了此行的明面目的：

“大將軍，韓王有言在先，關于割地的細節應由我二人共同商定。今日前來，正是商議個章程。”

韓王原先的囑托是讓張開地與姬無夜共同與成蟜接洽，而成蟜此刻故意不提張開地，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姬無夜是個明白人，他聞言大笑，“既然長安君有意商談此事，不妨直言你的構想。大王的意思是讓出溫城和原城，此二城均位于南陽，與武遂相鄰，以農耕為業。”

聽到提及溫、原兩城，成蟜話鋒一轉，突然向翡翠虎詢問道：

“聽聞老虎你在南陽起家？”

翡翠虎保持著商人特有的笑容，回答道：

“不瞞大人，在南陽，我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不過，溫城和原城地處邊陲，我在那里的產業有限，主要的影響力還是掌握在當地氏族手中。但兩地的基本情況，我倒還算了解。”

“原城占地3421公頃，去年統計有7137戶，有王、孫、原三大氏族。溫城占地5314公頃，去年統計有11241戶，有溫、何兩大氏族...”

翡翠虎的介紹詳盡而周全，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最后，他總結道：

“長安君若想迅速完成兩地的整合，與這五大家族建立良好的關系至關重要。在軍政方面，有姬將軍的協助，自然不在話下。”

“我并不急于一時的快慢。姬將軍，這五大氏族中可有與你們交好的氏族？”成蟜詢問。

姬無夜聽出了成蟜的言外之意，興趣被挑了起來：

“長安君有何打算？”

“自古以來，城市歸屬的更迭往往伴隨著利益的重新分配。如今，我代表秦國接管這兩座城市，而將軍你則代表韓國。不如讓老虎這個能力出眾的商人算算，我們能從中收獲幾分利益。”

成蟜并不隱瞞，面帶微笑地暗暗點出了他的計劃。

總歸是要拋出一定價值，才能達成互相之間的合作關系。

對于雙方而言，這兩座城都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試點。

溫、原兩城雖然現在還名義上屬于韓國，但一年后將正式成為秦國的領土。

對于秦國而言，關鍵是如何收獲兩座穩定的城市。具體操作之中，成蟜擁有極高的決策權。

“哈哈，長安君真是快人快語！”

翡翠虎聽到成蟜的提議，神情顯得異常興奮。

他深知這背后所蘊藏的商機巨大，足以讓夜幕組織和眼前這位爺都吃到飽。

“兩座城市居民近兩萬戶，若以每戶每年200兩的開銷計算，那么兩座城市的年總消費就高達400萬兩，相當于2萬金。如果我們不擇手段，三年內至少可以撈到6萬金。”翡翠虎笑盈盈地給出了一個數字。

至于為了達成這個數字，究竟會死多少人，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秦國所追求的是對這兩座城市的絕對控制，而達到這一目的，最佳手段就是讓原居民對他們曾經的統治者徹底失望。

而要讓民眾失望，最直接的方式莫過于盤剝他們，讓當權者中飽私囊。

過去他們或許還有所顧忌，怕秦國方面會不滿。但現在有了成蟜的明確表態，他們自然樂意放手一搏，充當這個惡人。

“六萬金，壞了兩座城的幾代人，不算是個劃算的買賣。”

成蟜把玩著手中的酒樽，見翡翠虎似乎有些失望，話鋒一轉道：

“從普通民眾身上能榨取的利益畢竟有限，我想那五大家族，應該能為我們提供更多的驚喜。這份驚喜，想來不會比六萬金要少。”

他不可能為了合作破壞民生。

既然翡翠虎提出了六萬金這個數字，那么就以這個數字為基礎來談合作。

兩萬戶所能刨出來的利潤，真不一定比五大家族來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