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麗晶酒店。

葉勝坐在會議桌前，翻閱著桌上的一大沓簡歷。

他隨手將那些內容厚厚實實，不是拿了市三好學生就是省級競賽獲獎的簡歷丟到一邊，拿起路明非那張存在一大片空白的簡歷，頭疼地看了起來。

一個人到底要開多少后門，才能把這么菜的最后一名提進錄取名單？

葉勝想擺爛，于是他轉頭問旁邊的酒德亞紀：

“你跟古德里安教授和諾諾說了吧，她們對這件事是什么態度？”

“古德里安教授在電話里的反應很緊張，說他馬上就到。”

亞紀苦惱地說，“諾諾好像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我跟她聊了幾句，她就說看到一條很好玩的狗，她要去追狗了，現在不知道到哪里瘋去了。”

“那個小丫頭就是來玩的吧？不管她了。”

葉勝痛苦地抱頭：

“路明非該怎么辦，他可是‘S’級，幾十年唯一的一個‘S’級，來之前校長可是給我們下了最終通牒的，如果我們不能招收他，校長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路明非是什么情況？”

門打開，一個花白頭發蓬蓬松松的邋遢老人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他滿臉緊張，好似他不是考官而是學生家長。

“為什么會有人突然要搶走路明非？路明非，天哪，我的路明非，我的終身教授評定！”

葉勝和亞紀面面相覷，葉勝把手頭上路明非的簡歷丟到一邊，搖了搖頭，無奈地說：

“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身邊有一個超級混血種，我不知道他有多強，只覺得我在他面前會被瞬間秒殺，恐怕只有校長親自出馬，才能解決問題。”

亞紀想了想，補充說道：

“這位超級混血種說不會干涉路明非的選擇，我想我們更應該對路明非保持一種公開可信的態度。”

“雖然我不知道路明非為什么要拒絕學院的邀請，但我想以學院的福利待遇，路明非是沒有拒絕的原因的，我們可以再爭取一下。”

“我來給校長打電話！這個時候不能猶豫，再慢一步路明非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古德里安教授捂著心口，果斷拿出手機，給校長打上跨洋電話。

電話接通了，古德里安大聲疾呼，聲音悲痛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校長不好了，路明非要被妖怪搶走啦！”

……

路明非正在逃跑。

他身邊，還有兄弟張偉和同桌苗小善跟他一起逃跑。

路明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剛降臨這個世界，他好不容易搞明白自己是臨時替代了老大楊間的身份，就突然跑進一個怪模怪樣的家伙說自己是警察，還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大通鬼話。

隨后，路明非看到一個臉上布滿尸斑的老人走到教室窗外，死寂得好像一具尸體。

然后，噩夢開始了。

先是一個叫方鏡的吊毛跳出來大喊大叫，指著他扯了一通什么鬼神級的人物說殺就殺，活人禁區說平就平的鬼話，路明非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牛逼。

隨后教室外傳來一長兩短的敲門聲，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王老師閃現開門，瞬間送了人頭。

順帶著引狼入室，教室外的詭異黑暗瞬間殺了進來，幾個坐在靠窗位置的倒霉蛋同學當場發了霉。

再然后就是周正野蠻沖撞，抵擋住外面的鬼老頭，教室里則是突然塌陷，張偉、苗小善等幾人掉到下一層樓。

路明非雖然沒有掉下去，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留在原地，找辦法安全跳到下一層樓，沒跟方鏡等人一起行動。

掉下來的同學有人不幸死亡，但路明非來不及為同學的死默哀，就已經帶上張偉和苗小善快速跑路。

雖然不知道老大當初是怎么行動的，但這種情況跑就對了。

跑著跑著，路明非發現，張偉和苗小善在不知不覺間，好像陷入到鬼打墻的狀態里面了，而自己卻似乎不會受到鬼的影響，能夠在一片黑暗中看清前方的道路。

這是自己的特殊之處，還是老大的特殊之處？

路明非已經發現，自己應該是頂替了老大在這個世界中的概念性存在，身體仍然是他路明非的身體，只不過在別人眼中，他仍是楊間這個人。

這樣說來，自己不受鬼打墻的影響，或許就是自己的特殊之處，而卡塞爾學院之所以來招收自己，或許也是因為這一點。

這大概就是自己的所謂“言靈”，該不會就叫破妄之眼吧？它除了看視野還能不能打輸出啊？ADC還是APC都可以，我不嫌棄。

哪怕是在逃命關頭，路明非心中也是時不時閃過幾個好槽，但很遺憾，幾個絕世好槽并不能夠幫助路明非脫離危險。

最后路明非三人雖然僥幸跑到教學樓外面，但這時他們才發現，整個學校已經被徹底封鎖，他們這些普通人根本出不去。

同時，在他們逃出教學樓的時刻，一個渾身青黑色的嬰兒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爬了出來，從地上一躍而起，從后面抱住一個女生的脖子。

他們逃出教學樓的時候，路明非轉身回望，看到那個嬰兒已經把女同學勒死，從樓梯口四肢著地地爬了出來。

陰冷的氣息撲面而至，路明非毫不懷疑，如果那只鬼嬰沖到面前，他和張偉、苗小善三人加起來都不夠鬼嬰一只手捏的。

“鬼無法被殺死。”

“能擊敗鬼的只有鬼。”

“洞察鬼的規律。”

關鍵時刻，路明非心中閃過周正在教室黑板上寫下的三條律令。

如果是在游戲里，這大概就是游戲NPC給玩家提供的游戲攻略了，玩家拿著這三條核心律令，對著怪物一刀一個，直接天下無敵。

但這是老大曾經身處過的現實，路明非不能讀檔，沒有上帝視角，也沒有什么特殊的金手指，他在這里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沒有掛碰到那些鬼，他只會瞬間暴斃。

“能擊敗鬼的只有鬼。”

路明非念叨著這句話，心里面緊張得要死，恨不得求神拜佛天靈靈地靈靈，求到一方大佬降世除魔。

他算是明白老大為什么是老大了，能從這種鬼地方殺出來，肯定是絕世狠人啊。

苗小善在身邊大喊怎么辦啊怎么辦啊，吵得讓人想把她的嘴縫上。

張偉一邊大汗淋漓一邊胡咧咧，說那個嬰兒要是敢爬過來他張偉就敢一拳一個小朋友，就算是給網上的鍵盤俠網暴，他都要給小屁孩狠狠打上一拳。

你們好吵啊，你們吵來吵去有個屁用啊？煩死了。

路明非心里急得直跳腳，冷汗流了一身，但就是想不到接下來該怎么辦，可他想不到辦法也要硬想，要是等鬼追上來那就什么事都來不及了。

能擊敗鬼的只有鬼。

路明非心中靈光一閃，他有主意了。

“走，我們去找方鏡！”

路明非對身邊的兩個人大喊，回想方鏡大概身處的位置，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在他身后，苗小善和張偉緊緊跟上。

鬼蜮之中，他不知道怎么吸引敲門鬼，周正剛才束縛敲門鬼，現在估計兇多吉少。

現在唯一能指望的應該是那個叫方鏡的吊毛了，看著像是重生者，希望他能給點力，一巴掌把這鬼嬰秒了。

……

“到這里就結束了嗎？”

楊間默默看著夢境中的路明非，找方鏡就是死路一條，他哪里會不知道方鏡是什么貨色，碰到鬼嬰一巴掌被秒的貨色，路明非指望方鏡給力純屬想多了。

“我希望能看到什么結局呢？”楊間想，“或許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結局。”

如果當初不是在七中獲得了人皮紙和鬼眼，他也不會找到生路，也沒有了現在的楊間。

但如果他沒有得到鬼，而是死在了七中，會不會更好呢？有些時候，他會想，或許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時至今日，他可以在夢境中隨意逆轉因果，改變過去的一切悲劇，但這些，終究不是現實了。

夢境中的苗小善是假的，張偉是假的，敲門鬼也是假的，縱然做上一場好夢，也無法改變現在的一切。

今天讓路明非重走七中，雖然是給路明非一個經歷生死，重塑自我的機會，但冥冥之中，或許也暗藏著自己想要改變過去的渴望。

“但可惜，看來你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楊間自語道。

天臺上的風聲漸漸消失，夜悄然安靜了下來。一個小男孩從黑暗中走出，凝視著夜色中的楊間。

楊間眺望著遠方，他沒有回頭，只是平靜說道：

“你又來了，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