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收攏心神專心工作，避免自己嚇自己。

不過，他在完全投入其中之前，還是做了一件比較離譜的事情。

他抬起自己的手，盯著手腕上的手鐲，用商量的語氣對著手鐲說。

“要不……你別來了？”

手鐲沒有反應。

它只是一只手鐲，它能有什么反應？它甚至聽不懂黑曜在說什么。

所以，這個嘗試就如他意料之中的一般，沒有任何作用。

“算了，加快速度，然后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黑曜開始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夢世界上面，現在這一面的夢世界已經很難看出是噩夢的一面了。

其實他現在就可以結束掉這一次的夢境，珍貴情感的收集已經結束了。

但他不想。

因為在這些魔物的影響下，夢世界已經走向了一個極難實現的極端，他想要看下去。

這個情況黑曜曾經理論推導出來過，不過當這個結果出現之后，立刻便被他束之高閣了。

黑曜稱這個結果為，顛倒夢的兩面性。

如果將夢世界比作一個盤子的話，那么這個盤子就是一面代表美夢，一面代表噩夢。

在目前這個階段，這個盤子永遠只能一面朝上，在同一時間也只有朝上的那一面可以存在生命。

而顛倒夢的兩面性就如字面所寫的一樣，是將美夢變成噩夢，將噩夢改造成美夢。

這個目標在夢世界發展成兩面共存的形態后，會比較容易做到。

但在目前這個單面存在的情況下，其所需的珍貴情感如果量化過來，會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字。

是需要使用類似于載、極、恒河沙這些極大數單位的。

不過具體需要多少，黑曜并沒有計算出來，因為他不喜歡用數字來量化情感。

他再度催動著手腕上的權柄，將他和夢世界的時間流速差距再度擴大。

在黑曜眼中停滯許久的顛倒過程，終于是重新開始繼續下去了。

黑曜收起吸收情感的兩顆寶石，不再奪取魔物們的情感，只是靜靜地觀看著一切的發生。

……

“王……他們都不肯留下……”

光粒變作狼人摸樣，穿著略顯緊繃的正服，沉著的臉上帶著幾分歉意。

“唔，嘟由水啊？”

達克埋頭干著飯，含糊不清地問著。

“王，食不語，您說過的。”

光粒拿著手帕，幫達克擦了擦吃到臉上的食物殘渣。

被光粒拿自己立下的規矩堵了一下的達克有些郁悶，但還是老老實實繼續干飯。

“吃完啦吃完啦，都有誰出去了啊？”

風卷殘云過后，達克跳到了光粒懷中，而光粒則托著達克向外走去，同時為達克講解著。

“唯一的智械，亞什·布魯尼克斯，他的說辭是追尋世界之外的未知。”

“月絲猴歌爾萊茵，他的說辭依舊是找媽媽。”

“……”

接下去光粒又說了許多個魔物出去的情況，這些魔物的說辭各不相同，但他們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前往了世界之外。

他們對應的，是黑曜視角下，那些延長出去的道路。

不過，還有一對魔物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被光粒放在了最后說明。

“以及利比斯與厄耳利卡斯，他們已經跑到世界之外追殺彼此了，不過他們是被我們集體丟出去的。他們繼續在這個世界待下去，破壞力太大了。”

與其他魔物的自愿不太一樣，這一對，是被自愿的。

同時，他們也是最初離開世界的那一批，被眾人當作小白鼠用于探路。

但他們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離開了世界之后，還是在彼此追殺著。

利比斯要殺死厄耳利卡斯，同時也要防止自己被對方吞食。他對厄耳利卡斯的情感，只有赤裸裸的厭惡。

而厄耳利卡斯對利比斯則有些不同了。

首先，厄耳利卡斯不想死；其次，厄耳利卡斯想要吃掉利比斯；最后，厄耳利卡斯對利比斯的情感，是扭曲的喜歡。

他們就是這樣，互相追殺著彼此。

從最開始的噩夢時代，追殺到改造時代，直到被其他人當作開拓時代的禮炮丟到世界之外。

“這樣啊，那就是基本都走了。”

達克總結著光粒的話，懶洋洋地爬上了他的王座上。

偌大的王宮之中，只剩下他與光粒了。

一如留在夢世界的強大魔物，只剩下他與光粒。

那些算得上強大的魔物，都已經因為各自的原因向著世界之外開拓出去了。

在夢世界這段時間里，魔物的實力也是會增長的，現在最強大的那一批里，早就不只有最開始的那幾位魔王了。

魔王位階的，愣是達到了大幾十的數量。

其中最強大的，就是達克了。

達克在夢里，已經隱約突破了上位魔王的限制，一只腳邁入了那個不知名的等階。

但他深知一件事。

夢里的他，再強大也是假的。

他與其他魔物不同，他知道這里是夢，他能清楚分辨夢與現實。

因為他最開始是在黑曜身邊的，在那里他沒有被噩夢影響到，也就是這個不一樣的起點，讓他窺破了夢世界的本質。

一個唯心主義世界。

換句話說，在夢世界里，他的強大來自于他的想象力以及見識。

而與他親近的光粒等魔物的強大，也有部分因素是他的幫助。

“但又有什么用呢？”

達克心中郁悶不已，他幫過許多魔物，但最終愿意留在這里的，還是只有光粒。

“走，都走，走光了好啊……”

達克悶悶不樂地變成一灘爛泥，在王座上發出了頹廢的聲音，然后頹廢地睡了過去。

一旁自愿充當護衛、管家的光粒則是充耳不聞，他已經對達克時不時胡說八道習慣了。

他就只是注意著時間的流逝。

等到他手中懷表走到了早已定好的位置后，他上前把達克堆回了原樣。

“王，時間到了。”

“知道了，走吧。”

黑霧彌漫，隨后一個俊朗的白發少年打著哈欠，赤身裸體從中走出。

光粒熟練地幫助達克換上衣物，幾乎達到了光速。

“啊？我又忘了，謝謝了。”

達克說著，就想要踮起腳尖拍拍光粒的頭，以示鼓勵。

不過光粒在達克踮腳之前，就率先跪下了。

拍過之后，達克領著光粒來到了夢世界上空。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上一個時代——改造時代的工作，而不是現在的開拓時代需要做的。

改造時代的主旨就是將噩夢改造成美夢，但他們并沒有徹底完成這一項工作，就轉而進入了下一個時代。

幾乎所有強大魔物都在利比斯實驗獲得成功后，義無反顧地投身進了開拓之中。

而改造時代的工作則因為他們的離去陷入了停滯，甚至是倒退。

只剩下達克和光粒還在苦苦支撐著。

“家都沒了還出去……”

達克對那些出去開拓的魔物還是十分不滿，但他并沒有阻止他們，因為剩下的工作，他自己就可以完成。

他身著黑金色的衣物，帶著兩個黑眼圈問著光粒。

“接下來不能停下，你要是停下了，就不能再進來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王。”

“你休息夠了嗎？”達克皺著眉，黑眼圈上的兩個眼睛充滿了懷疑。

“我現在很精神，王。”

“那走吧。”

達克揮手召喚了許多形態各異的魔物，這些魔物都是他用魔力創造。

魔物們以一種特定的隊列排列著，這是達克自己琢磨出來的一個隊形，能夠最高效地毀滅噩夢。

而光粒則變回光輝狼的樣子，加入了其中。

魔物隊列就這樣開始在夢世界盤旋起來，將一個個噩夢毀掉。

漸漸的，夢世界噩夢的占比再度開始降低，但噩夢的誕生速度卻是逐漸加快著。

達克坐在魔物隊列之中，那因為黑眼圈而顯得有些陰鷙的目光，不斷掃視著新生的噩夢。

每一個被他掃過的噩夢都會莫名停頓一下，像是被嚇到了。

然后下一秒，噩夢就被魔物隊列碾壓過去了。

噩夢的占比還在持續減少，但已經很慢很慢了。

“又到了這個階段了，拉鋸戰是吧？來吧，我已經休息好了。”

達克頂著黑眼圈這般想著。

而在黑曜眼中，達克代表的那條道路，一直在夢世界中盤旋著，盤旋著掃蕩掉剩余的噩夢。

噩夢面因為達克，開始向著美夢面轉變，已然來到了最后關頭。

可黑曜卻有些不理解了。

“怎么全往自己身上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