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漫天的碎肉化成血雨，許長壽一拳一拳的無止境打著。

身下是榨干潛力，氣息越來越虛弱的李莽。

他此刻只想一心求死，絲毫沒有活下來的欲望。

甚至他無比希望自己可以被人凌遲處死，這樣的話就可以逃離許長壽這只煉獄閻羅的掌心。

這家伙會在他即將徹底失去意識之際用牙齒狠狠撕扯下一塊皮肉，靠著這種劇痛將李莽的性命和意識強行吊起。

咚——

咚——

沉悶的拳聲宛如炸雷，在這寂靜的村落中無比清晰。

時間就這么又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此地只剩下了個深深的大坑，許長壽才漸漸回過了神。

此時他的身下哪還有李莽的身影，甚至就連那漫天的碎肉都在不知何時被拳罡炸碎成了齏粉。

“長壽，停手吧。”

在此地站了許久的村長看著這一幕，只是搖頭嘆氣。

人間煉獄，不外如是。

而已經反應過來的許長壽，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只是直挺挺的走向許氏的尸體，每走出幾步甚至還會踉蹌跌倒。

“娘。”

沒有聲嘶力竭的哀嚎，許長壽覺得眼前這一切仿佛都是夢境。

抱著許氏的尸體，竟好像還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熱。

“孩子，這事罪不在你。”

看著許長壽的樣子，村長只能再次走了上來。

“噓，不要打擾我娘睡覺。”

“長壽！”

眉頭深深皺緊，村長知道此刻的許長壽已經深陷心魔。

如果不能將他勸醒，待會兒他就會隨許氏而去。

現在許長壽雖然有一副跨越凡俗的先天境界，但內里靈魂已經幾乎瀕死了。

“長壽，也許你娘還能活過來。”

“....”

“俺沒騙你。”

視線緩緩上移，許長壽發散的瞳孔逐漸凝聚成了針尖。

感受著這股充滿審視意味的死寂眼神，饒是以村長的城府也被嚇得猛退了一步。

“咳，俺也只是聽說，你知道仙家功法可以恢復傷勢吧。”

“嗯。”

“這只是最基礎，據傳世間分三界，仙，凡，鬼。”

“仙界屬于仙人，凡界屬于凡人，而鬼界則屬于死人。”

“人死后靈魂會在鬼界經歷百年洗禮，洗盡在凡間沾染的因果后才會重新踏入輪回轉世投胎。”

“在這段時間，靈魂不死但也毫無神智。”

“如果你有辦法在百年之內下入鬼界，就有可能將你娘救活過來。”

“您確定？”

“不確定，畢竟俺也只是聽說，但至少這是種可能。”

“踏上這條路后要遭受的危險和阻礙絕非常人所能忍受，你要想清楚。”

渾濁的眸子直直盯著許長壽，村長聲音嘶啞。

這是他唯一想到能給許長壽活下來的動力，但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在煎熬。

這是一條幾乎看不到頭的斷頭路，古今無數天才妖孽都倒在了途中。

“我要去。”

“不后悔？”

“不后悔。”

許長壽看著許氏的尸體平靜開口，聲音古井無波。

但任誰都能聽出這其中蘊含的決心。

不成功，那我就去死好了。

“既然你決定好了，那給你娘下葬后就...就離開吧，村子已經不適合你了。”

“嗯。”

云去霧散，白駒過隙。

三天后，守孝完成的許長壽按照習俗為許氏辦了場最風光的葬禮。

靠著從李莽身上扒下的物資，他重新將爹娘合葬到了一處最好的棺材里。

就連墳地都是選的全村生氣最濃郁的地方。

據說這處墳地本來是村長死后準備下葬自己的，但為了補償許長壽這次特意將其讓了出來。

“娘，您和爹在這里好好休息，兒子先去了。”

再次重重磕了九個響頭，下一刻許長壽背著包袱直接走向了村口。

此時村長正拿著煙袋等著他，只是這次卻沒有點燃。

“村長。”

“長壽...如今你也已經是先天境的仙人了，俺這老頭子也沒什么能給你的。”

“這幅地圖是俺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你路上帶著吧，還有這個包袱...”

遞過包袱村長枯槁的手臂明顯一頓，但很快他還是聲音嘶啞的繼續開口道：

“里邊是大家給你準備的吃的和盤纏，他們覺得愧對你就沒來送行。”

“長壽都明白。”

看著眼前面容蒼老的佝僂老者，許長壽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楚。

他明白娘親死亡這件事怪罪不到任何人頭上。

相反在他爹去世后，村里的叔叔嬸子們對他們孤兒寡母關照有加。

恐怕他這次走后，如果能再回來這里將也將不是如今的樣子了吧。

噗通——

“村長爺爺還有諸位叔叔嬸子，長壽此去前路迷茫，但關照之恩沒齒難忘。”

“如有機會，長壽必將涌泉相報。”

“在這里長壽給大家磕頭了，愿諸位安康幸福。”

說完，許長壽朝著村子的位置又重重磕了九個響頭。

“村長爺爺，您也多保重身體，長壽走了。”

接過包袱，許長壽這次沒再有絲毫停留。

注視著他愈發渺小的背影，村長手中的火柴卻怎么都劃不著。

依稀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總愛在村頭樹下靜靜發呆的小男孩，在朝他喊著村長爺爺。

“長壽，一路平安。”

這聲祝福，在村里各處同時響起。

——————

“怎么走了這么久，還沒看到慕云城呢？”

嘴里叼著根雜草，許長壽盯著村長畫的地圖撓了撓頭。

村長給的這幅地圖，不會畫錯了吧？

而且眼下這天氣...

厚重的積云壓的人感覺喘不過氣，呼嘯的狂風甚至音調像在哀嚎。

伸手捏了把地上的沙土，許長壽輕輕點了點頭。

很潤。

“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果然就在許長壽剛生好火后不久，天空突然起了一聲炸響。

看著這道幾乎將天幕劈開的巨雷，許長壽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木柴。

“這鬼天氣，怎么說變就變啊！”

“小妹，快把包里的避雨衣拿出來。”

“二哥，我沒往包里放啊。”

“沒放？！那你讓我背這一大袋子里都是什么啊？！”

“吃的呀！銀鱗魚干，宋家蜜餞，還有我最愛吃的白玉花生，這袋子我都怕不夠。”

正烤著炊餅的許長壽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眉頭輕輕一挑。

自從覺醒了先天之氣后，他的聽力已經遠超往常。

按照估計說話的兩人應該離他有著幾十米的距離，這兩道聲音中氣非凡絕非常人所能及。

“二哥，那里有火光！”

“走，快去看看！”

不多時，兩個渾身濕漉的男女結伴跑到了洞前。

許長壽看著他們，眼中也是閃過一抹驚艷。

男的身形俊朗挺拔，面若燦星，女子更是宛如從畫中走出的仙女，雖然是個包子臉，但卻莫名有股渾然天成的魅態。

兩人均穿著件天青色的華服，盡管衣衫已被暴雨淋濕但依舊難掩他們二人的貴氣。

“好強的實力。”

細看之下，許長壽心頭更是微微一震。

如果他沒感覺錯，那俊朗男子的實力甚至要比爆發后的李莽還要強大許多。

至于他身邊那位仙女，許長壽只能感覺到一種如深淵般的恐怖。

“這位兄臺，我和小妹突遭暴雨但卻沒帶避雨衣物，不知能否再此叨擾一二？”

此時站在洞口的男子朝許長壽微微拱手，朗聲開口道。

對此許長壽也是點了點頭，并主動讓出了身側的位置。

他獨自一人行走在外，廣結善緣才是正道。

“當然可以，如果不介意你們也可以一起來烤火。”

“那就太感謝兄臺了。”

“多謝。”

拉著女子快步走到許長壽身側，說了聲叨擾后男子也是趕忙放下了背后已經濕透的包袱。

坐在地上伸手靠著灼熱的火焰，他們兄妹二人臉上均是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二哥，包里的東西我吃了哦~”

只是隨手朝女子揮了揮手，俊朗男子便轉身看向了許長壽。

“在下宋琛，這位是我小妹宋月，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咔嚓咔嚓）

“許長壽。”（咔嚓咔嚓）

“許兄來此也是為了參加半月后青云宗的入門測試嗎？”（嘎嘣嘎嘣）

“青云宗？”（嘎嘣嘎嘣）

眉頭微微一皺，聽到這名字許長壽不由想到了《青云長拳》。

說起來這功法好像就是李莽從某位仙長手里拿到的，難不成這仙長就是青云宗之人？

“許兄？”（嘎嘣嘎嘣）

“抱歉，想了些事情。”許長壽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四處游歷，恰巧路過此地罷了。”（咕咚咕咚）

“原來如此，許兄...”（嗝~）

宋琛還想繼續說些什么，但耳邊不住的噪音讓他額頭逐漸爬滿了黑線。

他轉身看向正拍著肚子舒服打著飽嗝的宋月，牙齒緊咬。

“小妹，你就不能安靜點嗎？”

“我沒插嘴啊！我只是在吃東西！”

“但你真的很吵！我都聊不下去啊。”

“切，二哥你真麻煩。”

不服氣的吐了吐舌頭，看著她這幅模樣宋琛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沒辦法，在家里小妹就是個霸王，只要惹了她不高興不管誰對誰錯，老爹老娘絕對都打他們哥倆！

“許兄，小妹不懂事，還望你見諒。”

“無妨無妨，呃，宋小姐要不要吃炊餅？”

扭頭看著宋月突然移向火堆的視線，許長壽愣了一瞬。

看這姑娘的樣子，她這是又饞烤炊餅了？

“不不不~，不吃了。”

“沒事的，宋小姐不必客氣。”

“可，可以嗎？”

不好意思的扣了扣手指，但宋月本就明媚的眼神卻更加明亮。

就在她快忍不住伸手摸向炊餅時，宋琛突然抽出腰間的折扇打了下她的手背。

“沒規矩！這明顯是人家許兄的飯，你吃了人家吃什么！”

“沒事的宋兄，我包袱里還有多余的，宋小姐感興趣她先吃就行。”

“這....”

被許長壽的話說的心意一動，扭頭又看了眼宋月，看著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宋琛只得再次朝許長壽拱了拱手：

“那就麻煩許兄了，小妹，還不快謝謝許兄！”

“謝謝許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哦對，這些給你。”

沖著許長壽甜甜一笑，宋月接過烤的金黃焦脆的炊餅雙眸都彎成了月牙。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在宋琛無奈的視線中直接把手里還剩半捧的白玉花生遞給了許長壽。

“許大哥，請你吃花生。”

“謝謝。”

看著掌心中色澤如玉石，各個晶瑩飽滿的花生許長壽眼中閃過一抹驚詫。

這玩意是花生？怎么感覺比鎮上大戶人家擺的玉雕還精致。

“許兄，你沒見過這白玉花生？”

正含笑看著宋月吃烤炊餅的宋琛突然瞄到了許長壽，他的眸中也是閃過一抹詫異。

這白玉花生在修仙家族和宗門就是待客用的尋常零嘴，看許兄的神色，難不成他不是什么家族子弟？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它很珍貴嗎？”

“珍貴，倒也算不上，這種東西一般一塊一品靈石就能買上十斤。”

“要是一次性買一百斤，還有促銷活動呢！買一百送二十！”

終于聊到感興趣的話題，宋月也是趕忙插嘴道。

只是聽著他們的話，許長壽臉上愕然的神色卻是更濃。

這一品靈石又是什么玩意？聽起來應該是仙家中的一種貨幣？

“許兄難道連靈石都不知道？”

“確實不知。”

坦然的搖了搖頭，許長壽繼續開口道：

“其實這次是我第一次走到如此遠的地方，在之前我所接觸到的最大地方不過也就是尋常的小鎮。”

“在我的記憶里花生只是地里刨出來的那種，至于花銷也不過是銅板碎銀。”

“宋兄所說的靈石，我確實一概不知，不知宋兄可否為我解惑一二？”

朝宋琛拱了拱手，許長壽滿眼真誠。

畢竟他未來勢必要接觸到各種和修仙相關的東西。

眼前的宋琛二人一看就是那種仙人家族的弟子，若是能從他們口中得到這些知識，對他來說價值簡直不可估量。

“當然可以！沒想到許兄竟能以散修之身在如此年紀成就先天境一重，宋某佩服。”

聽到許長壽的介紹后宋琛也是感慨頗深的攤開了折扇。

他這種家族子弟深知散修的不易，這許長壽如此年紀就成了先天境一重，潛力不可謂不強。

如此俊才值得他結交。

“那許兄你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