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噠噠——

兩半厚重的石門漸漸大開，陽光涌入大殿，閃著納蘭的眼睛。

“少宗主，您終于出來了！”

在外等候許久的云棱趕忙迎上去，雙手合袖躬身垂首，不敢抬頭，甚至連一次正眼都沒去看。

恭敬到了極點。

“云棱長老？”納蘭嫣然快步靠近正要去扶。

“恭迎少宗主——”

啊？

納蘭僵住動作，大殿前的層級階臺上，長老執事分批下拜，就像潮水涌動波紋擴散。

“你們……”

“恭迎少宗主——”

廣場上，大道兩側排著環狀分布的弟子。

人頭攢動的海嘯忽焉漫過，數息之間便在洶涌人聲浪潮中盡數俯首。

“……”

納蘭眉眼微微顫抖。

今天的一切都帶著不似人間的幻夢感，萬眾低首場面，顯得有些莫名荒唐。

“恭迎，少宗主。”

云棱振袍跪拜，為其奉上一枚冷青色玉牌。

‘繼·宗主令’

納蘭嫣然食指跳了跳，手掌懸空猶豫著徘徊，最后還是接過玉牌久久看著，而后又將其翻了個面。

不出所料。

‘云嫣然’

“呼……云棱長老。”

納蘭嫣然吐出一口濁氣，將令牌放回云棱手中：“還有云嵐宗的諸位。”

“少宗主？！”

溫涼玉牌重歸于手，云棱忍不住抬頭。

“我叫：納蘭嫣然。”納蘭盡力保持著平靜，手指在玉牌上輕輕點按著，讓云棱漸漸收回雙手。

“少宗主~！”

云棱眉眼擰結在一起，膝行兩步低聲恨叱：“這是規矩，快收下吧……大家都看著您呢！”

“那就讓他們看著吧~看個夠。”

納蘭朝著他展開雙手：“劍都不在我手了。”

云棱眼神一震，扭頭看向大殿深處。

宗主云韻早已不知所蹤，只有一把長劍斜靠在宗主之位上，沐浴著光。

“這是斗皇乃至于斗宗的機緣！”云棱緊握玉牌，恨鐵不成鋼。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等到后悔的時候再給我說這些吧。相信我，我真的會后悔死的。”

納蘭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堂斗王跪我一個斗之氣，不像話的，快起來吧。”

可是——

云棱有些可憐地睜著老眼，正要起身，卻又有一股勁風從天而降。

羽翼樣的青光在風中一閃而潰，青色碎光與風一同卷開，納蘭被吹得衣衫錚響，抬手遮著風。

“宗主大人。”云棱再跪。

“納蘭嫣然！”

發絲有些凌亂的云韻先聲奪人：“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莫要后悔！”

“哼……如果是日后才會后悔，那便日后再說。”

“呵呵~”

云韻幾步走到納蘭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可你現在就會后悔！”

修長手指捏出一枚新的玉牌。

“哦？你就這么肯定？”

“我就這么肯定！”云韻手指一翻，‘納蘭嫣然’四字赫然其上。

撲通——

“師父！！！”

……

蕭炎盤坐內視，丹田處的氣旋已經暗淡無比，閃爍之間，像是下一刻就要崩潰。

“呃”

隨后，他試探著運轉起來斗氣。

內臟與血液中的斗氣已經徹底變了模樣，經年累月的浸潤融合下，這些斗氣已經變成了赤紅與古金。

“佟隆隆——”

仿佛縱馬奔騰，赤色洪流在四肢百骸通行。

“?——”

煥如黃鐘大呂，古金重氣于五臟六腑沉駐。

原本暗淡將歇的斗氣氣旋突然活躍，攪動起斗氣飛速凝聚、壓縮。

蕭炎周身突兀浮現漏斗般的氣旋，四方斗氣盡數灌進身體，于經脈回轉凝煉，隨后如同水液一樣撒在氣旋上。

慢慢的，沉靜的乳白色漩渦歸于平靜，時不時蕩漾幾浪微波。

劃水三月等著斗氣流干的蕭炎：……

偷摸許久小心抽取斗氣的藥老：……

監視蕭炎修為退減狀況的凌影：……

所有人都不滿意的世界，來的如此突然，如此飛龍騎臉、貼臉開大。

“不是——”

蕭炎人都麻了：“這這…這算啥？現在我成斗師了？啊？”

他連個功法都沒有啊！怎么就斗師了？

哪里來個懂行的解釋一下唄，這到底啥情況啊！

“十一歲的斗師…嘶……”

凌影久久才回過神，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這等成就，哪怕是放在帝族那都是極為罕見，更何況眼前之人是純粹自己修行！

“不行，必須得告訴小姐！”

凌影慌忙離開，心緒浮動間消失在陰影之中。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扭頭看來，一人似有所感，一魂盡在掌握。

回頭，人魂對視。

“啪！”

一聲鞭炮般的炸響，蕭炎瞬間騰空翻起，在空中閃出夸張的影跡，腳尖輕點徐徐落在樹枝上。

“你是什么人？不對，什么鬼！”

蕭炎捂著胸口，心臟都差點被嚇出來。

哪怕心里有所準備，那也不是應對你這個鬼魂突臉的準備！

“呵呵……小娃娃莫怕。”

藥老懸在半空呵呵直笑：“我不是什么惡人，更不是什么惡鬼。”

“呼~”

蕭炎平心靜氣，點在細枝上的腳尖隨之一沉，身形輕飄地落地，不見斗氣有半點波動外泄。

‘倒是一身好修為！’

這一手下來，看得藥老眼神隨之一亮。

“先前我的斗氣流失，就是你的杰作吧？”蕭炎闊步行至藥老身前站定，聲音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冷厲，“你到底有何目的！”

“哎呀~小娃娃別急著生氣嘛~”

藥老抬手虛按不止，示意別太激動：“修行之路太過順風順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只是想要磨礪一下你的心性……”

藥老頓了頓，多看了兩眼這桶涼水。

沒錯，桶裝涼水。還是一桶被長繩懸吊在房梁，離地幾寸的涼水。

這就是藥老對于蕭炎的評價。

‘心思沉靜深墜，雖然猜不透所思所想，卻看得出性子溫涼遲重，不熱情似火，常先決而后動。’

‘雖然有時顯得有些陰郁冷淡，但又不是石頭，也不是冰塊，會有搖擺，會有起伏波瀾，會有嬉笑怒罵……’

‘心緒虛浮落不到實處，似乎總有惶惶不安、或是別的什么掩蓋在情感最深處，想要觸地卻不成。’

“倒是有趣。”

藥老不由得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