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深吸口氣，回想起臨行前袁天罡卜的那一卦。

卦象凌亂，無跡可尋！

對于袁天罡、李淳風這樣光耀古今的術數大師，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兩人都有些驚疑不定。

好在袁天罡那位親叔叔，也就是那個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話，才讓兩人茅塞頓開。

“這有什么好擔心的，你們不是一直在尋找萬中無一的轉機嗎？”

想到這里，李淳風似乎有些明白了。

今天出使涇河水府，本來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是自己臨時起意才傳話給向問天，至于他敢不敢來完全未知。

這么多偶然加在一起，卻導致自己對向問天另眼相看，那就只能歸結到一點上——緣！

這個“緣”不是姻緣的緣，而是機緣的緣。

“如果向問天真是擾亂天機之人，那么自己的機緣也許真的就落在他身上了！”

李淳風有了這個看法，對向問天的期待也隨之加深，于是很有耐心地等著向問天回來。

不大會兒功夫，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

向問天單膝跪地，擺出一個后世最常見的亮相姿勢，然后緩緩抬頭看向李淳風。

“要是能給個側面特寫就完美了。”向問天元嬰初成，一心想要在李淳風面前扳回一城，心中充滿了熱切，“怎么樣，有沒有被這個出場給帥到？”

哪知李淳風完全無感，反而皺起了眉頭：“你的躍龍門還要再好好練練，落地都站不穩，怎么和人交手？”

“靠，白忙活了！”向問天一臉黑線，一把扯掉胳膊上的繃帶，語氣生硬地說，“李仙師，咱們走吧！”

……

還是之前那道河灣。

還是之前同樣的情景。

不過和剛才不同的是，青岐君剛一現身還沒來得及動手，向問天就喊了一嗓子。

“青岐君，你是不是要找我報仇？”

“膽子倒是不小！”青岐君發出夜梟般的笑聲，眼睛死死盯著向問天，“李淳風，你這個見面禮我收下了！”

青岐君見到向問天還是同樣的反應，一副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的模樣。

李淳風眉頭一皺，剛要開口，向問天直接上前兩步，毫不示弱地懟了回去。

“我乃大唐京兆府長安縣衙役，你兒子違反天條私自上岸在先，殘害生靈公然拘捕在后，我殺他天經地義！”

“你找死！”青岐君大怒，體內殺意勃然而發。

“我和你兒子單打獨斗，光明正大地殺了他，要怪只能怪他學藝不精。”

向問天毫不畏懼，通過金丹之力吐出的話語清晰可辨，高昂的聲音在涇河兩岸回蕩。

“你要是不服氣，等李仙師把公事交代完以后，我和你單對單打一場，咱們生死不論，你敢不敢接招？”

“就憑你？”青岐君怒極反笑，“毛都沒長齊的小家伙，也敢跟我單挑？”

水族軍士一片嘩然，笑向問天不自量力，笑他自尋死路。

李淳風眉頭一皺：“我都還沒說話，哪兒輪到你在這里大放厥詞？”

按照李淳風的想法，正常的流程應該是先交涉，然后討價還價相互扯皮，實在沒法達成共識，才考慮用武力手段做最后的總結。

沒想到向問天一上來就搶先開口，剛開始幾句話說的倒還有理有據，可一下子就跳轉到“單挑”上，簡直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都還沒有談條件，你怎么能主動挑釁青岐君？”李淳風越說越氣，恨鐵不成鋼，“你行事如此魯莽，就不怕打輸了沒法收場？”

對于李淳風的指責，向問天大感委屈。

“你以為我愿意這么做啊，還不是上次青岐君不守規矩，見面就開打，我要是不先拿話懟他，你的天師劍就已經拔出來了！”

不過李淳風言語中的關心，向問天還是能夠感受得到的，所以低著頭聽他說完才低聲回答。

“李仙師，妖族講究弱肉強食，崇拜的是強者，不把他們的氣焰壓下去，他們根本不會聽你講道理。”

“那也輪不到你來出手——”

李淳風話還沒說完，青岐君就已經開口挑戰了。

“有什么話殺了你再說，”濁浪翻滾，青岐君踩著浪花直沖而來，“臭小子，還不滾出來受死！”

李淳風眉頭一挑，一股殺意陡然爆發。

“大哥，你可千萬別動手啊。”向問天眼見勢頭不對，抽出長刀搶先迎了上去，還不忘給李淳風交代一句，“李仙師，你就安心瞧好吧！”

李淳風在后面看得很清楚，向問天抽刀時左手在刀身上順勢一抹，幾道靈光悄無聲息地沒入長刀之中。

是巨力符，而且一用就是三張！

唉，你說他魯莽吧，真到了動手的時候又十分謹慎，可你說他老成吧，又經常不按常理出牌，真讓人頭疼！

李淳風搖了搖頭，心里卻莫名地對向問天多了幾分信心，回想起他在松樹林展現出的實力，索性退到一邊為他壓陣。

青岐君右手往虛空一抓，腳下浪花頓時騰起一股水流，化作一柄五丈長的三股鋼叉。

“去死！”

鋼叉勢大力沉，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狠狠刺出。

向問天大步狂奔，迎著鋼叉毫不避讓，雙手握刀擰腰橫劈。

當——

一聲巨響，鋼叉被震得橫移數尺，向問天也連退數步。

青岐君手腕輕輕一抖，鋼叉倏地化作長鞭，呼嘯著倒卷過來。

向問天體內氣血急速運轉，雙手高舉長刀對著長鞭來勢狠狠劈下。

“破！”

刀光快若閃電，刀芒過處仿佛將虛空斬開，竟然掀起一絲五彩漣漪。

噗——

長鞭斷成兩段！

“變！”青岐君嘴角輕揚，眼中滿是不屑。

斷掉的鞭梢尚未落地，波光一閃又化作一條數尺長的水蛇，扭動身軀朝向問天咬去。

向問天身形疾退，長刀再次閃電揮出，不偏不倚正好劈中水蛇腦袋。

心隨意轉，刀刃猛地一陣急顫，順著水蛇扭動的身子直劈而下，將水蛇生生劈成了兩片。

水蛇殘軀化作水花落地，青岐君宛如被燙到手一般，將手中半截長鞭隨手扔掉。

“果然有些門道！”青岐君臉色一沉，低頭看去，掌心赫然多了一條淡淡的刀痕。

向問天最后那一刀，不光斬碎了蘊含在水蛇中的靈力，凝聚在刀鋒上的殺意，還順著氣機傷到了青岐君。

“以凡人之軀能斬殺我兒，果然不可小視！”

到了這個時候，青岐君才終于正視起向問天！

這番交手兔起鶻落，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呼吸，但在旁觀的水族軍士看來，青岐君顯露出的實力顯然更高一籌。

這番試探性的交手，盡管沒能擊殺死向問天，但青岐君站在原地，只靠一只手就逼得向問天連連后退，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一眾水族軍士紛紛喝彩，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對向問天的嘲諷辱罵。

向問天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翻騰的氣血，長刀緩緩抬起：“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