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到這份兒上了，李淳風與向問天還能談笑風生，令那位長史大人不免羨慕嫉妒恨。

妖族說穿了就是動物成精，它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模仿人族行為，像這種危難中仍能談笑風生的氣度，對沒文化的妖族最具吸引力。

“你們人族就是矯情，客客氣氣請你們去龍宮喝酒，卻偏偏搞出這么大的事情，到頭來平白丟了性命，真是犯賤！”

那位長史大人忍不住出言譏諷了一句，扛著銅錘朝兩人緩步走來。

此時，他已現出原形，赫然是一頭巨龜。

“我還從來沒遇到過你這樣的，九竅沒開居然就能傷到我，”巨龜吐出一口血沫，露出殘忍的笑容，“有什么本事盡管使出來，讓我看看除了空爆你還會點什么。”

“那你過來啊。”向問天伸手一勾，作出了后世著名的挑釁動作。

巨龜一愣，隨即惱羞成怒：“我會將你一點一點撕爛嚼碎，連骨頭渣都不剩！”

“呵——”向問天不屑地瞥了巨龜一眼，朝半空的李淳風一點頭，“你先走，我斷后！”

說著猛地躍起，手中長矛對著巨龜刺了出去。

這一槍完全是拼命的打法，絲毫不顧及身側長矛如林，也毫不避讓迎面砸來的銅錘，帶著一股慘烈無匹的氣勢，義無反顧地撞了上去……

……

恍惚中，向問天閉著雙眼，又感受到了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失重感，就像是在無盡的黑暗中不斷掉落。

“我這是又死了一回吧？”

“不知道這次又會把我送到哪兒去？”

“唉，可惜我的《妖鑒圖經》，可惜了我的兩竅金丹……”

三世為人，刻在骨子里的良知始終沒變！

第一世，即便被朋友出賣，被老婆拋棄，依然能堅守做人的原則，數次拒絕賺昧心錢的機會，老老實實掙錢還債。

第二世，耗費大量精力查閱西游卷宗，貌似是出于好奇與八卦，但內心深處何嘗沒有尋找真相的沖動與渴望？

這一世，明明都已經脫離戰場，卻因為良心難安，毅然決然地慷慨赴難，最終把自己再次搞死。

這有錯嗎？

會不會很傻？

良知，真的有那么重要？

向問天的意識漸漸模糊，但他心中有一個聲音卻越來越響亮——

不管怎樣，但求心安！

忽然，一縷幽光閃過，四周景象大變。

原本是無盡的黑暗，突然閃現出絲絲亮光，亮光圍繞著向問天急速旋轉。

向問天依然沒有睜眼，卻能清楚地“看到”，亮光赫然都是剛才與水族激戰的畫面。

從向問天挺槍刺向巨龜，被幾根長矛刺穿身體挑在半空，接著又被銅錘砸碎腦袋開始，一路往回追溯。

就像是倒帶一樣，之前經歷的點點滴滴一一閃現。

倒放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后化作細長的亮光，相互糾纏急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七彩漩渦，將向問天的意識深深吸了進去……

轟——

向問天心頭一震，茫然睜開雙眼。

眼前是一片松樹林，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抬眼望天，天上彎月位于東南方，此時差不多是九點多十點的樣子。

真的重生了！

不過這次不是重生到其它世界其它時空，而是回到了戰死前的兩個小時左右，也就是古人常說的一個時辰。

向問天顧不得歡喜，第一個反應就是意沉內府，查看絳竅和意竅中的兩枚金丹。

只要金丹還在，就證明自己依然在西游世界，依然活在第三世。

“哈哈哈！”向問天仰天大笑，跟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誠心誠意地將頭磕在地上，虔誠地念叨了一句，“感謝系統爸爸，我還在！”

系統不負所望，又救了自己一次！

驚喜過后，向問天開始仔細思考接下來該怎么做。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勸阻李淳風，說服他放棄今晚的涇河之行。

但這個幾乎不可能，以李淳風的身份地位，還肩負著使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聽自己的勸說。

況且還沒發生的事，你就算賭咒發誓，又有幾個人能信？

退一步講，要是自己不去，是不是就不會激化矛盾，不會引發后面的沖突？

這個也很難，因為李淳風只要想保自己，就一定會和青岐君爆發沖突，而一旦使出天師劍，照樣會引來涇河龍王的注意，照樣會逼迫李淳風去龍宮赴宴。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赴宴是假，想要搶奪天師劍才是真。

可要命的是，天師劍是贗品，一旦露餡兒后果不問可知。

也就是說，無論自己去還是不去，李淳風今夜都在劫難逃。

“他媽的，愛咋咋地，關我毛事！”

向問天煩躁地踱著步，可剛才的并肩血戰，以及李淳風最后那句請喝酒的邀請，讓他實在沒法置之不理。

這要命的良知啊……

很多時候，你明明知道這么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甚至是危險，可就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就是沒辦法裝作看不見。

這就叫——義無反顧！

再進一步就是——舍身取義！

這也是神州屹立不倒的根源所在！

向問天終于拿定了主意。

“去他媽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干就完了！”

“反正有系統爸爸，大不了再來一次！”

想通了，心也就定了，思緒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剛才。

“可惜啊，殺了那么多水族，卻沒時間搜尋精元，真是浪費！”

一想到有可能錯失了幾十年的精氣，向問天懊惱得直搓腦袋。

“原本還能多開兩三個穴竅，就這么白白錯過了，真他媽的！”

一連爆了好幾句粗口，向問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二世時，整理西游卷宗，曾看到過這么一句記載：

“貞觀十一年九月初，大唐百騎司與涇河水府交惡，死傷數百。”

今天是貞觀十一年八月二十九，離記載中的沖突最多不超過十天，也就是說在原本的西游歷史中，百騎司本來就會和涇河水府大打出手。

究其根源，很有可能和今晚的李淳風有關。

這也進一步佐證了李淳風今夜之行，注定不會和平收場。

本來還有點內疚，覺得是自己連累了李淳風，按照這句記載，有沒有自己根本無所謂。

“靠，原來我才是那個最無辜的路人甲。”

“作為重生男主，有光環有系統有外掛，居然也會躺槍？”

“難道不應該是我運氣逆天，讓別人為我而改變嗎？”

“系統爸爸，搞錯了吧——”

正在胡思亂想，腦海中突然打開一個卷軸，《妖鑒圖經》居然自行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