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啊——”

前側撞到了什么東西，左側車燈滅掉了。

緊急制動，踩住剎車掛到停車檔，手剎燈亮。

林北北按住突突的心跳，掌心拍響喇叭，發出“嘟——”的長鳴。

死亡就像一團混沌的黑氣在她頭頂打轉，它隨時會伸出手來把人給帶走。

邪惡，討人厭，甩也甩不掉。

邁開大步跑下坡的紀云生被震在拐角的路燈下一臉死氣。

心跳亂了節拍，胸腔跟著車前唯一的黃色上下彼伏。

他喘著粗氣，嗓子要干冒煙了。

風停后帶來了黑沉沉的夜雨，噼里啪啦砸向地面，模糊了車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她舉起顫抖不已的手，按向車內的頂燈。

漆黑的玻璃里燈亮了，光束下的她好端端的坐在車里通過屏障看向他。

垂下的手腕處傳來陣痛，林北北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許是一路上緊張過度太過用力抓緊方向盤了。

回頭，老爺爺偏著頭靠著后枕，眼睛微睜，嘴巴開開合合。

紀云生上前拉開后車門鉆進車里，發梢的水滴沿著眼皮，耳朵，滴在鼻梁，隨后順著偏窄面部，脖子一路滑落。

他一遍遍的輕拍爺爺的肩膀，人終于有了動靜，臉往他這邊側過來，渾濁又疲憊的雙眼看了看他又閉上。

他看看爺爺，又看向她。

她也是。

雨滴敲打著車頂混著紀云生低沉的聲線：“你怎么樣？有沒有事？”

“我…我沒事，爺爺呢？”

“他還好。”

真是萬幸，林北北想。

紀云生：“先把所有車的電源斷掉。”

林北北沒有多問，照做。

車內漆黑一片，路燈微弱的光躲進雨水若隱若現。

“看看手機，現在有信號了嗎？”紀云生問。

副駕，包包，林北北的小手一通慌亂的胡摸。

紀云生道：“衣服兜。”

“哦。”

林北北按亮屏幕，解了鎖，“嗯，有了。”

紀云生要過她的手機，撥通林北北上一條報警電話，屏幕點亮，開了免提放在前座中間的靠手處。

他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最后報了住址讓他們派人來盡快核實。

林北北的視線從后視鏡移到手機屏幕，卻被紀云生全部捕捉。

女孩的心思，真是一陣一陣的。

報警電話的數字下時長一秒一秒的疊加，掛斷電話后他又打了事故報警電話，將目前的情況和位置報了清清楚楚。

雨很大，為了安全，需要趕快把車拖到安全的地方。

林北北全程有意無意瞟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吃完他喂下的定心丸。

紀云生開了手機手電筒：“你先坐在車上不要動。”

他看了眼呼吸平緩起伏的爺爺，然后下車繞在主駕前。

村道邊外雜草野蠻生長，漆黑一片，主駕車門開了一個縫，他查覺到立馬掌心對她進行阻止。

被抓包的林北北識趣的拉上了車門。

她可真是個不聽話的女孩呀。

很快他來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太黑了，看不清那邊是什么情況，等會兒交警會過來把車拖走，你帶好隨身貴重物品，然后跨到副駕駛，從這邊出來，前面還剩不到一百米，我們走上去可以嗎？”

怎么就成了這種局面。

林北北后悔啊后悔。

紀云生單手撐著車框，另一只手舉著手機對著車內。

他搖搖手中的光源，手電筒的光點向外發散光絲，像一支黑夜里持久綻放的煙花。

“小心腳下，踩穩了。”

她跨過中間的隔斷坐到副駕駛，手機回到她的手里。

光束歪歪斜斜，紀云生道：“舉好手電筒。”

她聽話的將手機手電筒對著后座舉好，然后她就見人毫不猶豫脫下襯衫，擰去雨水然后搭在爺爺的頭上和脖子，隨即背起他。

白色老頭背心貼和身體，圓滑的肩頭，肌肉線條流暢，炫耀著屬于男人的剛毅。

平地上身邊的男人彎下腰背，站在她身邊還是有些高。

走進雨里，林北北一手拿包舉到爺爺的頭頂，另一只手環在后面護著他的背，笨拙但細心。

距離太近了，雄性荷爾蒙夾雜壓迫感，男人臂膀的熱量忽有忽無傳到她的皮膚。

坡體陡峭，雨水自上而下沖刷著地面。

雨夜里三人已經濕透，氣喘吁吁的聲音此起彼伏。

轉彎，上坡，再轉，直走上坡，彎彎繞繞終于到了。

方型石頭壘成獨棟房子，院子門口的鐵門上被茂盛的綠植纏成弧線。

推開門時發出滋啦音，整棟房子的燈全部打開著，和周圍的鄰家相比十分明亮，圍墻邊擺滿花盆盛開出了花。

聽到動靜，紀云生的奶奶從窗口看到有人回來，她急呼呼起身開了大廳的門，將進門的人扶著往里走。

沒有接到紀云生的電話，她就一直等在窗口，只要有人回來她準能第一眼看到。

紀云生背著爺爺，還不忘笑著對上奶奶的眼眸：“沒事了，都回來了。”

奶奶哭腔著念叨：“都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

三人護送下爺爺被扶在床上，地上留下一路水漬。

“個死老頭，臺風天瞎跑什么，真是的…真是要急死我了。”奶奶滿臉皺紋，慌亂的檢查老伴兒身上有沒有受傷，她耷拉著的眼皮已經紅腫，然后用手背抹去止不住的淚。

老爺子躺在床上，牙齒哆哆嗦嗦上下打架：“兒子…兒子，還沒回家，我得去找他…”

“他回來了，兒子一直在家，哪兒也沒去。”老奶奶牽著他的手緊握柔聲的哄著。

站在門口的林北北任由身上的雨水往下流，胳膊下垂，手指發脹，酸爽肌肉突突不停，伴隨著雷聲，打了個寒顫。

怕是快廢了。

林北北四處張望，他兒子回來了？

這個家里除了她之外沒有第四個人的存在。

人呢？

看著老爺子的年紀，林北北估摸他口中的兒子最起碼比自己的父親還大幾歲，怎么還讓一個老人出去尋他呢？

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紀云生重新套了件和那件紅色的大差不差的綠色古巴花襯衫。

背心移位，鎖骨若隱若現。

腳下依舊踩著那雙不堪的涼鞋朝她走來，將獨立包裝的浴巾遞給她。

奶奶在里屋喊著他：“阿生，你快告訴這糟老頭子，說變天了，你爸在家等他，叫他趕緊回家。”

阿shen？！

林北北大腦雷達滴滴報警，忘了伸出手。

男人黝黑的掌背青色血管凸起停留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