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請你吃糖。”

“可好吃呢！”

看著眼前賣力表演的半大孩子，李福是又氣又想笑。

對方手里哪有什么糖？分明是一種植物刺球。

別說吃了，摸上去都不會好過，顯然在忽悠傻子。

他卻不是真的傻子，相反，有著一世記憶，算是比較聰明的人。

只不過：早些時候，意識與肉體并不兼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給人的感覺，就跟傻子無異。

幸好，隨著年齡增長，情況逐漸改善，到了現在，基本算個正常人了。

沒有理會同村孩子的胡鬧，他加快腳步，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

一年多沒回來，窮家的擺設是一點沒變。

“阿福，咋的回來了？”婦人又驚又喜。

“館里…叫俺們…回來探親。”李福斟酌語句，口齒不清道。

前世的記憶占據著主體，清醒的時間又不長，只勉強聽得懂本地話，說起來就不怎么順溜。

讀書習字更不用說了，實打實的文盲一個。

“餓了吧？阿娘給你做飯。”婦人立馬忙活起來。

留下一個小男孩，直楞楞看來。

這是他的親弟弟，一年沒見，彼此已顯陌生。

本來，以老李家的條件，只想養李福一個的，可誰叫他是個傻子，便只好再生一個。

窮苦人家，沒什么好吃的，野菜根，加小半鍋帶殼的糙米，已是頂配。

李母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問起在武館的情況。

李父天黑才回來，這個時節，田里沒什么可侍弄的，是去城里給人家修補房子。

這個活，很多人搶著做，因李家村人抱團，才能占下一部分。

“在武館都好吧？”

“很好，沒事。”

“嗯，那就好。”

父子倆習慣性交流不多。

當然，以前是沒法交流。

在武館里，李福異常想家，回了家，卻覺格格不入。

如此，他更想前世的家。

第二天，李父早早出門，跟著同村人進城，繼續干活。

好多主家是不包飯的，帶上兩塊鍋巴便是一天的口糧。

“俺不要，娘…你自己收著。”李福推拒著李母遞來的銅錢。

不多，就三十枚。

城里的物價是兩文錢一個燒餅。

“別說傻話，拿著，館里可不發工錢，總有用到的地方。”

李母將銅錢裝進了小布袋，硬塞到傻大兒手上。

“在館里別被人欺負了，有什么事就跟上面的師傅說，他們不管，你就偷偷回家……”李母殷切叮囑著。

“館里很好，沒事。”李福只能是報喜不報憂。

去武館打雜，是李父求人求了好久才求來的，也是他主動提出想去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有怨言。

“天冷，要穿暖，娘會給你做件棉衣，過幾日，就叫你爹給你送去。”

看得出，李母是咬牙做出的這個決定。

一件棉衣，少說一個大錢，也就是一百個銅板。

“真不用，館里有衣發，要…統一樣式。”

實在受不了這種沉甸甸的愛，李福只想著盡快逃離。

費力解釋幾句，他直言要回武館。

拗不過這個傻大兒，李母慌忙準備。

棉衣暫時沒有，那就改上兩件李父的老衣裳。

再蒸上一小鍋糙米，都捏成飯團。

“路上小心著點！”李母站在村口遙望相送。

*

練武，在這個時代，是可以出人頭地的。

入勁前的換皮、壯肌兩關，就能拉開與普通人的差距。

換皮一次，抗擊打能力微增，還算不上有顯著提升。

壯肌一次就大不一樣，力增數十斤，加上拳腳的熟練，完全可以碾壓普通人。

何況，換皮、壯肌都不僅限于一次。

縣城攏共三家武館，李福所在的趙家武館是公認的最強。

館主趙一川是外來戶，一身實力在武師層面肯定過得去，不然，其余兩家不會坐看其壯大。

來趙家武館拜師習武的人已過百數，其中不乏家境殷實之輩。

窮文富武，練武想有所成就，至少得吃飽。

像李福這樣的雜役，有十來個，主要為館里普通弟子服務，立樁、涂藥、按摩、當人靶等，沒有工錢可拿，卻可以從旁學點東西。

趙一川最擅長的是洪線拳，這是一種相當有名的拳法，共有四十九路，練到大成之后，可以讓人三次換皮、三次壯肌。

然而，任何一門拳法，都是易學難精。

打出的動作看似一樣，實則天差地別。

錯誤的，自然沒有效果。

趙家武館那七個平日充當教習的正式弟子，練拳都練了十年朝上，也就兩人達到了兩次換皮、兩次壯肌的層次。

李福在父母面前撒謊了，他其實在武館受了許多委屈。

自認為干活認真，卻依舊逃不過別人的苛責。

這弱，便是原罪。

這種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自身也無力改變，只好過一天算一天。

當然，身處武館，野心肯定是有一點。

一有機會，就將洪線拳的招式記下，私下偷偷地練。

沒有教習單對單指導，動作很難做到點上，尚只有兩成形似。

“快，大師兄要破關了，在打拳。”

“是嗎？好機會，走，趕緊去看。”

這日，趙家武館有了大動靜。

眾人口中的大師兄，跟著趙一川的時間最長，實力在七個正式弟子中，也是最強。

這么看來，對方是要達到三次換皮、三次壯肌的層次了。

觀摩的機會不容錯過，李福趕緊跟去。

習武場，這位大師兄正連續打著洪線拳。

拳風陣陣，隱約聽得到筋骨噼啪作響。

館主趙一川親臨現場，關注著這個大弟子，眼中有莫名神采。

三次換皮、三次壯肌的武人，可以著手準備入勁。

一旦入勁，那便是武師，意味著在習武一途上已登堂入室，實力、地位俱增。

連打一個時辰，大師兄才停下動作，閉目凝神，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三次換皮，他早已達到，表皮前后換了三次，變得更耐打。

關鍵是這第三次壯肌，能增數十斤氣力，還有入勁之望，實在吸引人。

血液逐漸冷卻，體溫恢復正常，卻有一股暖流經久不散，大師兄臉上一喜。

“恭喜師兄。”

“恭喜大師兄。”

其余六個正式弟子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面上還是要恭維一番。

“恭喜大師兄。”其他人跟上。

“嗯。”周尋矜持地點點頭。

“尋兒，這幾日要好生休養，手上的事暫交給其他人。”館主趙一川發話了。

“是！”這是師父愛護之心，周尋自當遵從。

今次也算武館的一件喜事，眾人可休假一日。

有人卻被周尋刺激到了，照常在習武場練拳。

雜役沒有放假的待遇，要在現場伺候著。

多聽多看，總能學到東西，李福同樣被大師兄刺激到了，更加認真地在旁觀察。

只要將洪線拳摸個八九不離十，相信：總會有換皮、壯肌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熬過，快近年關。

期間，李父送來了一件棉衣。

雖然縫縫補補過，卻傾注著李母的心血。

為這一件棉衣，老李家不知又要背上多少負擔。

為人子者，只剩感動，暗暗發誓：一定要報答！

‘什么玩意？’

‘真的假的？’

夜里的大通鋪，雜役的呼嚕聲響天徹地，懷著心事的李福難以入眠。

閉眼之下，集中精神，黑幕中陡然顯現幾個殘破字體。

好像是：

[洪線拳]

入門：0/100

確認再三，確實是自己所熟悉的漢字、數字，乃至符號。

連第二世都活出來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接受得很快。

這夜，睜眼、閉目，又集中精神，循環反復不知多少次，都難壓興奮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