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減奉國中尉的改革措施沒通過，韓爌感到一陣沮喪和失望。

萬歷二十年（公元1592年）進士，歷任少詹事、禮部尚書，兩任內閣首輔的他，最開始也有張居正一般的改革抱負，只是先后經歷紅丸，移宮，閹黨諸案，他深知掌控朝堂不僅需要智慧與才略，更是需要諸多勢力的支持，特別是皇權。

以他當今權勢和政治手腕，雖已位極人臣，卻也無法維持好大明廟堂的權力平衡點，甚至鋼直易折，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罷了！看一眼滿是滄桑的手掌，那縱橫交錯的紋路如同他這一生的官路也快走到頭了，出仕大明三十載也該想想身后事了。

見韓爌失魂的走在前頭，出了值房的李標終是沒忍住怒意：“錢龍錫，看你干的好事，韓閣老為了這項改革耗了多少心血，說好一起......”

“夠了，本官也非臨陣退縮之人，實乃逼不得已。”

錢龍錫說完，小跑到韓爌身旁深鞠一躬:“韓老，能否借一步說話?！?

韓爌也想知道他最看好的錢龍錫，今日為何會站在皇上一邊，微微點頭，二人前行幾步和身為的幾位閣臣拉開距離。

“韓老，今日所為并非本意，實乃有把柄在皇上手中?！?

韓爌：“我以為你真是光明磊落，提出的試行一藩確有道理?！?

“韓老說笑了，實非我本意。”

錢龍錫也是思索良久，總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皇上手上的三個黑料能讓他直接身敗名裂，可若總是背刺東林，他這個閣臣也干不久，這才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先取了韓爌的理解再說。

和韓爌搶首輔，坑害前黨首錢謙益的事都不能說，兒子侍妾私通建奴若是泄露出去，也會被人大作文章，他思來想去倒是有一件事可拿來填坑。

“皮島毛文龍聽調不聽宣，名為總兵實乃軍頭，袁崇煥督師遼東正需上下一心，令行禁止，若任其肆意妄為，如何能整頓軍紀，凝聚軍心，抵御建奴入侵?！?

韓爌皺眉道：“直接說結果。”

錢龍錫嘆息一聲：“我給袁崇煥去過信，若遼餉不足可斬毛文龍，即可宣揚官威，凝聚軍心，還可解決部分遼餉，皇上已知此事?！?

韓爌搖頭：“糊涂，蠱惑邊軍督撫斬殺朝廷大將犯了大忌，不過也非壞事?！?

“啥？”

錢龍錫糊涂了，把柄在皇上手里并非壞事？？

“我知你和牧齋都有意首輔，若有把柄在皇上手里勝算更大?！?

韓爌看向錢謙益，此人雖比他年輕，在東林黨內的威望卻更高，要不是身在南京，自己又有從龍之功，這首輔職位還不一定是誰的。

只是錢謙益此人優柔寡斷，遇事不夠果斷，反復思量、權衡利弊，實非首輔之料，甚至都閣臣都勉強，若不是皇上將他調回京城，韓爌更希望他留在江南養老。

錢龍錫不傻，韓老短短的一句話讓他心中狂喜，一是理解了這句話的本意，有把柄在皇上手里才有機會更受重用，二是韓老此話隱約有支持他將來接班之意。

“若能得韓老提攜，錢某必肝腦涂地以報?！?

“你我相識已久，又有生死之誼，自是比旁人親近，你給袁崇煥寫信不止是為了公事吧，聽聞沈進元找過你?！?

韓爌眼神銳利，看的錢龍錫心里發麻，冷汗直冒，心里只剩一個念頭，他們家怎么到處漏風.......

遠處的錢謙益看著相談甚歡的二人，心頭一沉，對著身旁的李標笑道：

“李部堂，錢龍錫和韓老有從龍之功，生死之交，今日就算壞了東林大計，竟還能談笑風聲，咱們二人比不了啊。”

李標玩味道：“牧齋吃味了，若有意閣首之位？還是先將次輔拿到手再說?！?

錢謙益：............

他表現的有這么明顯嗎？

其實若非軍國大事，許存山很少摻和朝堂之事，只有朱由檢找來時才會主動推演。

大明的國運本就有十多年，干涉過多引起蝴蝶效應反而不美，他心中最警惕的一是農民軍，二是建奴。

只要將這兩個方面壓制住，等海外特區有了根基再行平遼，改革等事也算順其自然。

再造大明，海外特區，欽天監新城，詐騙大明，軍備研發，打造海軍這些計劃既要頂層設計，獨立規劃，又要系統協調，推進。

眼下其他計劃都算進展順利，可軍備研發一直處于起步階段，主要是高爐煉鋼這事卡住了。

鋼鐵是軍備研發的基礎，沒有高質量的鋼鐵，就難以制造出精良的武器和裝備，光靠鐵匠鍛打先不說質量，產量瓶頸也難以突破。

其實也是許存山自己要求過高了，鑄鐵大炮，卷鐵鍛打燧發槍才是符合現在生產力水平的軍事科技。

但鋼鐵同樣是科技，產業的基礎，沒有優質的鋼鐵，其他科技的發展都會受到極大的限制，不止關乎軍備研發，這也是他除了欽天監配套工程，一直死磕高爐煉鐵的原因。

好在經過整整十三次的推演，結合高中那點可憐的理工知識和四名炭匠的潛心研究，高爐煉鋼的原料焦炭總算解決了。

為了研究焦炭，光是燒炭窯就先后建了五個，從選址到搭建，每一個環節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努力，光是隔絕空氣這個前置條件就推演了五次。

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根據實驗結果和事件推演結果中的蛛絲馬跡，不斷的嘗試，摸索才掌握了燒炭的關鍵技巧和要點。

拿起一塊剛出爐的焦炭，通體烏黑發亮，形狀不規則，手感比煤炭粗糙不少，表面還散發著微微的熱氣，在光線的照射下反射著幽光。

若非推演結果說是焦炭，許存山這個外行還真分不出這玩意和煤炭的區別。

“劉老三等四人燒炭有功，升科技局能源所大匠，賞銀五百兩，賜欽天監新城八十丈公寓房一套，子孫擇一人入格物學院深造?！?

眼下還是要抓緊激勵人心才是，許存山將榮譽，現銀，房子，子孫前途一發，下面立刻歡呼了起來。

“國師的賞賜太豐厚了?！?

“愿為國師走狗?！?

“我等還需努力拼搏才是，劉老三他們就差睡在炭窯里了，這才得了賞賜?！?

歡呼聲如浪潮般洶涌，每個工匠的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劉老三等人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