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太陽下山后,令鬼倍感不適的陽光暫時消失了,躲藏在陰暗巷道的秦甲也可以溜出來活動活動。
在垃圾桶里呆了一個白天,把他給憋壞了。
陽光會削弱他本就羸弱的身軀,給他上一層全方位的負(fù)面狀態(tài),這會讓他難受而且容易疲乏,而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的陽氣也容易沖撞到他的新生鬼軀。
白日里,秦甲也嘗試過伸出一根手指去觸碰陽光,本來都做好損失一小塊手指甲的代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只是灼熱,好似高溫曝曬,遠(yuǎn)遠(yuǎn)沒到燒起來的地步。
再三確認(rèn)過前世的“鬼魂會在陽光下灰飛煙滅”的傳言在這個世界不通用,他決定抓緊時間變強(qiáng),爭取七天內(nèi)解決執(zhí)念。
開干!
在他邁出巷子的時候,出口處的左側(cè)一個背著紅書包的小胖子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與探頭的秦甲徑直撞上。
小胖子的右腳直接穿過了秦甲的身軀,隨即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秦甲的臉蛋卻被撞凹了一塊,整個人如被大力踹中的皮球瞬間彈飛而起,于空中飛舞幾圈,最后摔落在地又滾地幾圈才停下來。
嘶!
這感覺,好像上輩子的大貨車再度重現(xiàn)。
好在魂體不會沾染上污漬,否則就是滿身垃圾了。
就是這一撞,秦甲的鬼體都被陽氣沖撞得稀薄了幾分,這軀體是真的很脆弱,跟塊豆腐一樣。
被一個小孩撞了都那么狠,大街上的行人又看不見他,這白天出行對他來說,簡直堪比在高速公路中橫穿而過。
橫豎都是在找死!
所以,不是大白天出不來,是晚上出行更有性價比,也更符合他的身份。
大白天出來,要是被人看見了,那不是在嚇人嗎,要是嚇壞小朋友就不好了。
剛剛?cè)胍梗值郎弦呀?jīng)有夜燈亮起。
頭重腳輕的嬰兒身,頂著一張煞白鬼臉,秦甲開始放松身體,失去肉身桎梏后的魂體自帶一種天生的輕盈感,仿佛不會受到的地心引力,腳尖輕輕踮起,他隔著地面漂浮行走,這種感覺極為奇妙。
飄呀飄。
飄呀飄!
有臺階。
他原地一蹦,就能輕松跳到自身的一倍高度。
第一次做鬼,十分新奇的體驗。
走在大街上,秦甲饒有興趣地四處摸索、晃悠。
這里的風(fēng)貌好似前世的上世紀(jì)港島,鑒定為港片風(fēng)。
在黑夜里,他的身體沒有削弱,飄忽著閃避著路人,偶爾擦到了身體,也只是略微碰開,沒有當(dāng)初彈飛。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無聊,沒有互動,沒有反饋。
這種一個鬼獨自自娛自樂的行為很快就膩了。
街上小年輕情侶牽手膩歪在一塊,一家?guī)卓谝黄鸪鲂校瑢W(xué)朋友嬉笑打鬧,各自過著自己的人生,對坐在路燈上的披著一張粉紅色的薄被的極為顯眼的秦甲完全無視。
畢竟他們完全看不到上面有人,能見鬼的人只是極少數(shù)。
如無意外,人鬼殊途,兩者間就像兩條平行線,一輩子都不會相交。
算了,時間寶貴,來不及感嘆,得干正事了。
首先該想辦法賺錢。
垃圾桶,排水蓋縫隙,犄角旮瘩處,廣告牌、路燈、大排檔的白色塑料椅,能看到的縫隙角落,他都要摸一把,期盼能夠撿到掉落的錢財。
沒辦法,又沒人給他燒紙錢,實力又弱,那只好撿垃圾了。
一段時間后,把周圍搜了一圈后,秦甲收獲為零,一毛錢都撿不到。
肯定是住在這里的人不夠有錢,看來得去更遠(yuǎn)的地方了。
稍作判斷,秦甲沒有猶豫,抬頭望向了一處高大的寫字樓,便沿著道路飄向遠(yuǎn)方。
……
前面的區(qū)域,以后再來探索吧!
還沒走出五十米,秦甲就碰壁了。
什么情況?
結(jié)界?屏障?束縛?
秦甲又換了個方向,可超一定范圍后,結(jié)果是一樣的。
不死心的他多次嘗試,終究放棄了。
一旦他離垃圾桶的距離超過五十米,一股巨大、無法抗拒的吸力牽引著他無法再向前一步,一種無形直覺在告訴他,時候未到,他還不能離開。
壞了,我成地縛靈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往回走了,看來那個垃圾桶才是他現(xiàn)在的家了。
秦甲走到居民樓下,準(zhǔn)備走進(jìn)巷子,回到他的案發(fā)現(xiàn)場——垃圾桶,下一秒,他忽的心有所感,熟悉的感覺,好像腦袋癢癢的,似乎有什么大的要來了。
咻!
他光滑的眉頭一皺,不由抬頭望天,果然,一個看不清的空中飛人在夜空中化為人形黑影在自由落體,而掉落方位,剛好是他站立的地方。
呵,還來這一套!
今時不同往日。
心念電轉(zhuǎn)間,小腳丫往地上腳掌用力一點,秦甲身形猛地后跳了半米,躲開了攻擊范圍。
這時,黑影也恰好轟然落在身前,與地面發(fā)生實打?qū)嵉呐鲎玻l(fā)出了“嘣”的一聲巨響。
嚇?biāo)惶?
動靜這么大,正常人的肉體說不得摔成一坨了。
今晚路人可倒大霉了,看上一眼,估計惡心的做一晚上的噩夢啊。
還好他不怕,秦甲小心地看著身前的尸體,也不禁搖頭,居然是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學(xué)生,估摸還在上一二年級。
也不知是為了什么,如此想不開,選擇了跳樓。
十多層的高度跳下來,正常人絕對是十死無生,好慘!
還好也沒砸到哪個倒霉蛋身上,要不就作孽了。
這是何必呢。
秦甲滿懷希望地想再活一次,卻在出生當(dāng)天被無情掐死了,直接人生速通,幸虧有復(fù)活賽打。
而跳樓者明明大好年華,卻浪費了寶貴的生命,可悲。
雖說他一介孤魂野鬼也沒什么資格同情他人了,秦甲搖搖了大頭,邁開小短腿準(zhǔn)備離開,說不定待會鬼差就該來收人了。
正打算繞開五體趴地的小學(xué)生,秦甲登時驚訝地張著嘴巴,睜大圓溜溜的大眼睛。
咦?醫(yī)學(xué)奇跡!
頭戴著一頂藍(lán)色鴨舌帽子,衣著帶有校徽的白色校服,下身穿著紅色短褲的小學(xué)生身體如扭動的木偶般咔咔作響,旋即僵硬地屈起膝蓋,兩手一撐,搖擺著身子,驚悚無比地立起,然后低垂著頭,雙目無神地看向秦甲,死氣沉沉地問道:“你有看見我的成績單嗎?”
人?顯然不是,就算是沉淀過的體育生也做不到吧。
也是鬼嗎?
看起來也不兇啊。
此刻,就算是新生鬼的秦甲也沒在這小學(xué)生身上感知到威脅,反而產(chǎn)生一種我就是比他要強(qiáng)的錯覺。
至于成績單。
我一個新來的,你問我,我知道個屁!秦甲心里默默吐槽。
“哇。”(沒見過。)
“你有看見我的成績單嗎?”
“你有看見我的成績單嗎?”
“你有看見我的成績單嗎?”
復(fù)讀機(jī)嗎?
秦甲:“……”
“哇……哇……”(你滴,成績單,不知道。)
小學(xué)生得到回答后,仍呆呆地重復(fù)著一句相同的話。好一會過去了,他忽然一聲不吭,接著轉(zhuǎn)身向后,頭也不回地跑向了居民樓門口,一個拐彎后身形不見了。
本地鬼真沒禮貌,自顧自地說話,又自顧自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