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旺呢？他怎么還沒來？不填志愿了嗎？”

吳章甩著手里的志愿表，將穗雅中學四個字填得格外大，生怕旁人見不到。

一些發揮不是很好，或者并沒有考上自己心儀學校的同學頗有些不爽地看著他，但是也沒辦法說什么，誰讓人家的分數壓自己一頭。

“挑，好想打他！”一個學生小聲嘀咕道。

“他到處找明仔做什么？”

“那還用講，當然是要曬啦。”

“以前見到明仔好似老鼠見了貓，現在倒是迎上去。不過明仔也是衰，這次竟然考得那樣差，復讀一年好了。”

一群人小聲議論，其實中學生也是分圈子的，而這些人明顯是和吳章尿不進一個坑，反倒是和劉明旺關系不錯的人。

和很多小說里處處受人排擠的主人公不同，劉明旺在班級里的人緣其實是相當不錯的。

他人長得靚仔（公認的），學習成績又好，最關鍵的是人仗義，肯幫同學打架。

和隔壁班打架的時候，同學們從來沒虛過，因為劉明旺初一的時候就有過把三個高他半頭的初三生攆得滿操場跑的光輝戰績。有他在，總歸是打不輸的。

而吳章平時和劉明旺關系不好，卻又總被壓一頭，這次好不容易翻身農奴把歌唱，于是卯著勁兒打算批斗劉明旺這個“地主”。

“來了，明仔。”這時一個人小聲說道，所有人看了過去。

只見劉明旺穿著一身非常騷包的黑色風衣，衣擺長長地拖至膝處，耳朵里還塞著隨身聽的耳機，非常拉風地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頗有些小馬哥的感覺。

“明仔！”一群和劉明旺關系不錯的同學都圍了上來，一個人摸著劉明旺手里的隨身聽，“哇，索尼的，音質如何？”

“自己聽嘍。”劉明旺笑著把耳機塞進對方的耳朵里，耳機里傳來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

“明仔。”另外一個同學說道，“你等一下不要理會吳章，那個撲街有意要你難堪。”

“明仔，你功課這樣好，考這個成績有點可惜，你要不要考慮復讀？”

“安心啦。”劉明旺沖著兩人說道，“我就來填個志愿表，填完就走，還能發生什么事？至于復讀，我不考慮了，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早點入社會就能早些賺錢，浪費一年比丟掉一千萬更心痛啊。”

兩名同學對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去填表，等一下一起去吃牛雜。”劉明旺說道。

他走去找班主任老師要了張志愿填報表，班主任也頗為可惜，建議他考慮復讀，畢竟普通中學和重點中學的師資實在是差得太多。

劉明旺依然委婉拒絕，接過表格認真地填了起來。

吳章意識到這時再不去找劉明旺就沒機會了，于是看著劉明旺雙手那碩大的手指骨結，和大臂上隱隱隆起的肌肉，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劉……劉明旺……你打算填哪所學校，分享一下，若是近的話，以后可以一起出來玩啊。”

“辛村中學。離穗雅的確不遠。”劉明旺說道。

“辛村？那以后我可不敢找你了，聽說那所學校亂的很，學生經常打架鬧事，結交社會人士。”吳章故意放大聲音道。

劉明旺抬頭，笑著看向吳章：“你不來沒關系，我可以帶著朋友去找你，大家一起玩嘛。”

吳章在這句話里聽出了威脅意思，下意識地退后一步，再也不敢多說什么。

“你放心吧，吳章，明仔不會去辛村的。”這時一個同學在身后喊道，“明仔的阿公是增中的，教職工子弟是可以作為照顧生入學的！”

吳章一愣，這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看對方煞有介事的樣子，應該不是假的。

他忽然感到無比的失望，增中雖然不比穗雅，但也是重點高中，每年能培養出許多名牌大學學生，劉明旺的成績其實不差，如果就讀增中，高考的時候萬一又壓自己一頭怎么辦？

而辛村這個破學校則差多了，每年本科都沒幾個，大中專居多，更多的是陪跑。如果劉明旺讀這所學校，自己才有機會贏。

“真，真的？你阿公是增中的老師。”吳章無比失望地看著劉明旺。

“嗯，是的。”劉明旺點頭承認了，“不過我不打算走照顧生名額，也不打算讀增中。”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了，吳章追問道：“為什么？”

“骨氣嘛，你不懂。”劉明旺填好志愿表，笑著看了吳章一眼，然后把志愿表遞了上去。

吳章被劉明旺嘲諷了，卻不敢再說半句話，他生怕自己再說下去，劉明旺受不了自己刺激真去讀了增中，那就危險了。

劉明旺又和自己日常交好的同學們說了些什么，然后掉頭離開教學樓。

楊麗珍一直站在人群外圍，有些愣愣地聽著劉明旺和吳章的那番對話。

閨蜜挽著楊麗珍的胳膊，說道：“哇，你聽到嗎？骨氣嘛，你不懂。好型仔！”

楊麗珍愣了愣，皺眉道：“型仔個鬼！幼稚！”

她皺著眉思索片刻，然后趁著大家都在填志愿沒注意，將自己填好的志愿表趕緊交了上去，然后一路小跑著下了樓。

劉明旺來到了自行車棚，剛打開自己山地車的鎖，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楊麗珍跑著步走了過來，還不等劉明旺說什么，楊麗珍就道：“阿旺，你是不是真的要讀辛村？還是講氣話。”

“你也不是第一次認識我，我是講氣話的人嗎？”

“那明明可以讀增中，為什么不讀？”楊麗珍問道。

“不想讀。”

劉明旺說著，就要推車離開。

不過之所以過了三十年還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自己這個初戀女友和某個香港女星的名字很像，聯想記憶法果然好使，想忘記都難。

兩人還偷摸地在一片荒草地親嘴，當時覺得好浪漫，不過那片草地毒蚊子很多，劉明旺穿的又是短褲，那天過后腿腫了一個星期。

楊麗珍看著劉明旺，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你要是讀增中，我們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講乜鬼？”劉明旺忽然頓足，回頭望去。

“我明，你是氣不過我忽然不理你是不是？所以你故意這樣自暴自棄。因為你考得太差，那樣差的成績讀的高中是很難念好大學的。到時候大家不在一個層次，還是要分手，還會分得很難看。所以長痛不如短痛。不過是我的錯，我不該一句話都不說就斷聯。但是如果你讀增中的話……”

“謝謝你。”劉明旺忽然道。

楊麗珍一愣。

劉明旺又說道：“你肯過來跟我說這些話，也算是為我著想，我很感謝，但是……接下來說的話冇嘲諷你的意思，那就是：與你無關。”

“我不去讀增中與你無關，我選擇去辛村也與你無關，自暴自棄什么的，那是你的臆想。”

“你無需為我負責，也不要對我有什么奇怪的負罪感。”

“我話已講明，重復的話就不要再說。”

說著，劉明旺抬腿跨上山地車，猛地蹬一下腳踏板，便飛也似地走了。

楊麗珍愣愣地盯著劉明旺上寬下窄的背影，默默低下頭，小聲嘀咕道：“果然很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