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來了,上個月去清遠,碰到了個越南仔,和他切磋了幾招,學了他的一些招數。”劉明旺說道,“都說東南亞那邊的拳法剛猛,但是我看也不過如此,在師父你手底下走不過十招啊。”
“同樣一把刀,在殺豬匠手里是殺豬嘅,在劊子手手里就是斬人的。”陳懷英說道,“東南亞的武術,論剛猛毒辣,當然是泰拳第一,東南亞那邊的拳法無不受它影響。但是過剛易折,這種拳法若無名師教導,容易摧折武者的身體,不建議多練。”
“師父,你似乎很了解那邊。莫非你去過東南亞么?”
“沒有,但是香港那邊有很多東南亞的偷渡客。香港貧民窟里,最兇的是我們大圈,其次就是越南仔。”
“師父你去過香港我知啦,我也去過,不過我是去旅游,你做什么的?”
“還能做什么?修自行車嘍。”陳懷英關了火,將炒飯裝盤,“食飯。”
劉明旺坐在板凳,在一張矮桌上吃飯,陳懷英不僅武功好,燒飯的水準也是一流,米飯炒得粒粒分明,油香蛋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比酒樓大廚炒得還好吃。劉明旺上輩子也吃過上千塊一盤的炒飯的噱頭炒飯,但是始終覺得比不上陳懷英的。
“師父,你不要修車了,開炒飯檔吧。”
“好哇,你老豆不是要開餐室,請我去當大廚好了,不過我只會炒飯。”
“哇,這就讓你失望了。我老豆不開餐室了,在我的建議下開起了照相館,師父你有空去拍照留念啊。”
“好啊。”
“對了,你把自行車攤也挪到影樓附近吧,那里客流量大,生意更好,我還可以時刻找你請教。”
陳懷英斜眼看了他一眼:“點?讓我去做免費保鏢啊?”
劉明旺見目的被拆穿,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年頭的廣州治安的確不算好,飛車黨橫行不說,破門搶劫也時有發生,如果陳懷英在附近,影樓的安全系數的確能上漲不少。
劉明旺一邊吃飯,一邊左顧右盼地打量著陳懷英的小院,不遠處有棵杉樹,樹上掛著一個自制的木牌鏢靶,上面還插著幾把飛刀。
“師父,你也教我飛刀好了。”
“學飛刀做什么,法治社會,難道能天天帶把刀游街啊,這是我鍛煉身體用的。”
陳懷英其實有三種功夫在身,除了八極拳和戳腳之外,就是飛針飛刀了,不過第三種功夫,陳懷英前世怎樣也不肯教自己。大概是怕劉明旺年輕沖動,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拳腳傷人還有余地,但是刀劍殺人,可就在轉瞬之間了。飛刀脫手的一瞬間,就連擲飛刀的人也回天乏術了。
劉明旺又不是古惑仔,在校學生,沒必要學這種殺人技。
劉明旺上輩子看過一張照片,是兩個泰國那邊的槍手的尸體,中刀而死,死的時候手里還握著手槍。然而一槍未開,就被他們的刺殺對象反過來用飛刀收割了生命。
劉明旺當時只覺得驚嘆佩服……不愧是一個人能弄死一堆雙花紅棍的男人。
吃完飯后,劉明旺休息了一下,又在陳懷英的指揮下打拳靶,踢樹樁,因為中考和影樓的緣故,劉明旺已經許久不練拳了,記得上輩子劉明旺過了三年高中封閉生活,功夫也漸漸放了下來。
這輩子劉明旺盡量保持住練武的習慣,也算健壯體魄了。
劉明旺練完功后直接在陳懷英家洗澡睡覺,第二天早上六點就醒來了,陳懷英已經出攤,但是卻給劉明旺留了早餐。一碗白粥上趴著兩個煎雞蛋,碗里還有兩塊腐乳。
劉明旺吃完后,就小跑著回家了,早晨的廣州街道,十分的僻靜,沒什么行人。
然而就在橫穿一條馬路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一個女人忽然從不遠處竄了出來,一路狂奔,嚇得花容失色。而身后,一個平頭男子正笑著騎摩托車在她背后故意慢速追逐。
飛車黨搶劫。
90年代的南方,由于政策傾斜,經濟發展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治理水平一時難以跟上。
治安混亂,飛賊橫行,華麗的錦袍下是數不清的虱子,是這時代很多人的普遍印象。
尤其是騎著摩托的飛車黨,在路上搶奪財物,他們管搶劫叫“摘果”,搶包是“摘榴蓮”,搶手機是“摘蘋果”,搶項鏈是“摘葡萄”。被搶后只能自認倒霉,報案幾乎無用。
有的更倒霉的,甚至還會被拖行致死,人命官司在現在不是新鮮事物。
小平頭的車頭上纏著一個白色的女士包包,一看就是已經得手,而女人的脖子上也沒有項鏈。
“靚女,包還給你,讓哥哥抓你那對波啊!”飛車黨發出笑聲。拉近距離,伸出一只腳,準備用腳尖去戳女人的后臀。
此時的飛車黨極度猖獗,甚至搶劫時連頭盔都懶得戴,他估計是看這條路行人稀少,也沒有巡警,又看到女人長得漂亮,所以在搶劫成功后,還想再調戲一把,沾沾葷腥。
而穿著白衣服的女人此刻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臉色慘白,看到劉明旺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躲在了他身后,嚇得癱軟,蹲在地上。
“滾開啦,冚家鏟!”小平頭的車停在劉明旺身邊,看劉明旺一副學生的樣子,估計沒什么財物,對他絲毫不感興趣,扒著他的肩膀,要把他推到一邊。
飛車黨一般不會單獨行動,劉明旺看向一邊,果然,一百米開外還有兩個騎著摩托車的人,慢悠悠地騎著,看著這邊的熱鬧。
然而就在小平頭的手觸摸到劉明旺肩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忽然飛了起來。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肋間襲來,直接撞斷肋骨,將整個人沖飛出去!
劉明旺一記轉身側踹,直接將小平頭踢飛五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前額著地,一時血流如注,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卻始終爬不起來。
“我挑!”身后兩個飛車黨發現異常,趕緊擰油門奔襲過來。
劉明旺幾乎沒有猶豫地,直接拽住那輛摩托車的把手,翻身上了車,然后轉頭看著女人,說道:“上車。”
女人雖然害怕,但還未完全嚇得失智,雙腿雖然還在發抖,勉力站起身來,拽著劉明旺的衣服,坐在車后,緊緊地抱住劉明旺。
好在劉明旺還考取過摩托車的駕照,一擰油門,飛馳電掣地向前開去。
兩名飛車黨在身后追逐,但是都是一樣的車,還差著距離,始終無法追上,而且在意識到劉明旺走的路通往派出所后,立刻轉身離去,邊走還邊罵罵咧咧:
“挑你老母!你等著!”
劉明旺繼續開,直到看到派出所門口的警徽后,才緩緩停下,然后將車停在附近,把包解下,遞給女人說道:“你進去報案吧,我先走了。”
“等等,先生……”女人還在抖,看上去還沒在驚嚇中走出來,猛地拽住劉明旺的衣袖,“能陪我一下嗎?求你了,我……我可以給錢……”
“不是錢的事,做筆錄很麻煩嘅。”
“求您了……我實在是……”
“求我不如求老天啊,求老天讓那個人不要被我一腳踢死。”劉明旺有些不耐煩地道,“警局就在三十米外,有什么不敢進,進去后讓朋友來接你就好了。畏畏縮縮的,就算是女人也讓人煩的。還不知那個飛賊被我踹了一腳有沒有生命危險,萬一被我一腳送去見耶穌,我進去做筆錄就是留下證據,說不好要坐監啊。小姐,麻煩替我著想一下。”
這個時代正當防衛的判定就是這么苛刻,很多地方司法機構對于“殺人償命”的理念踐行已經到了刻板的程度,雖然后來也沒有改變太多,但是此時這種情況更甚。
尤其是當時那個飛賊只是想耍流氓,不是想傷人,萬一那個飛賊真的有生命危險,劉明旺不敢保證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雖然他十六歲,有半塊免死金牌,但是這種險能不冒就不冒。
那個女人愣了愣,慢慢地松開手。
“再見。”劉明旺說道,一擰油門加速離開。
把車騎到一處二手摩托車市場后,僅僅一千五百元就痛快賤賣了摩托車,哼著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