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秦墨這時想起了毛永喜的經歷。

毛永喜，原名尚可喜，其父名為尚學禮，正是被后金兵打死的，在毛文龍死后，耿仲明和孔有德渡海投靠了孫元化，唯有尚可喜一直留在皮島。

在這期間，皮島經歷了好幾件大事。

先是劉興治打死了陳繼盛，接著劉興治想要降后金，又被沈世奎聯合張燾打死。

朝廷派出登萊巡撫孫元化的手下參將黃龍接管皮島，結果又因為糧食問題發生了叛變，黃龍因此被割了鼻子，據說就是那個時候，黃龍被尚可喜救了，后來黃龍將尚可喜當做接班人培養。

本來尚可喜前途一片光明，奈何那次的叛亂與沈世奎有關，尚可喜因此得罪了沈世奎。

接下來，黃龍在一次追擊耿仲明和孔有德的海戰中身死，而沈世奎正式當上了東江總兵，尚可喜一看，這家伙要害自己，哪里敢回去，只好投降了后金，成為了后來的清初三藩之一。

在毛文龍死后，東江鎮簡直就是一部大型的權謀劇，背叛不斷，矛盾不斷，光總兵就換了三任，最后被后金攻下，才結束了這場毛文龍死后的鬧劇。

想到這里，秦墨突然想到，此刻這艘船上已經匯聚了明末三大叛將：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

除了那吳三桂，三藩此刻全都在這里，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不覺端起酒杯，給自己敬了一杯。

毛永喜看到秦墨因為自己的話先是發呆，接著又自顧自倒起酒喝了起來，奇怪道，

“我說的，有問題嗎？”

“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切事情而已。”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憑什么讓我投降。”

秦墨看著酒杯，語氣沉重的問道，“毛永喜，換做當時是你，你能做的比我更好嗎？”

此話一出，毛永喜搓著下巴，沉默不語，臉上怪糾結的。

看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液體，他想著如果是自己，會怎么做。

把袁崇煥殺了，然后和毛文龍一起反叛大明？

顯然不行……

又或者放了袁崇煥？

那東江還是要斷糧……

如果殺了毛文龍……

這念頭一出，他自己都嚇壞了……

秦墨如果夸贊自己如何聰明，他也許會不屑一顧，但他卻換位思考，讓他自己去想通這個問題，這讓毛永喜不知不覺竟認同了他的想法。

有些人，天生就是將帥之才，有些人天生就只能帶兵打仗。

站在秦墨的那個位置，不僅要八面玲瓏，還需要處理相互之間的復雜人際關系，甚至還需要為東江鎮未雨綢繆，而這對毛永喜而言，顯然并不擅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毛永喜突然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他沒有多說什么，而是給秦墨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敬你一杯！”

秦墨端起，一飲而盡。

毛永喜突然說道，

“就算如此，入主東江的也未必一定要是你。”

秦墨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朝廷能人輩出，袁崇煥也不會真的放任他成為新一任的東江軍閥，而皮島上還有毛文龍的舊部，比如毛文龍的侄子毛承祿，部下李九成，李元化等人……

這些人，將會成為他入主東江的障礙，絕不會讓他輕易掌控東江鎮這個海外咽喉之地。

秦墨站起身來，面向大海，春暖花開，一股豪情洋溢在胸膛。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而他，亦為天下英雄！

“但我最有希望，不是嗎？朝廷大義在手，還有島上的三千名東江精銳，若是還有你這支水師的支持。我不覺得我會做不到。”

該霸氣的時候就要霸氣，該囂張的時候就要囂張，此時此刻正是秦墨展現自己魅力的時候，因此他毫不吝嗇的向毛永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他的支持。

毛永喜同樣站了起來，他并不否認，也不肯定，因為他同樣有自己的顧慮，那就是秦墨值不值得。

若秦墨是一個無能且只會說大話之人，那他豈不是后悔莫及。

來到他身邊，毛永喜迎著再次下落的夕陽，問道，

“若你果真入主東江，你會怎么做？”

“廣積糧，練新軍，拓商貿，出兵遼東半島，收復失地。”

秦墨畫的餅很大，但很可惜毛永喜也不是小孩，自然不會因為他這一番話倒頭就拜。

“大帥當年也是這樣說的，但他也變了。”

秦墨自然明白不可能輕易說服他，畢竟論口才他可未必能說的過袁崇煥這些人，所以他笑看著他，鄭重道，“既然這樣，我們做個約定如何？”

毛永喜詫異的看著他，“什么約定？”

“給我半年時間。半年后，我若是做不到我說的，任你處置。而在此期間，你依舊掌控這支水師，但要全力配合我。”

并不是投降，而是保持獨立性，秦墨給了他最大的優待。

毛永喜明白這的確是雙方共贏的最好結局，若是他被袁崇煥招降，這支水師肯定保不住，而在秦墨的麾下，他還能有最大的自主權。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得到毛永喜的答復，秦墨終于松了口氣，這代表他在雙島上的目標已經全部達成了，而接下來就是找袁崇煥討要封賞，將名義定下來。

有句話叫：名不正則言不順，若是得不到朝廷的正式認可，他這副總兵也坐不穩。

畢竟，誰愿意一個比自己官低三級的人，騎在自己頭上。

這時，毛永喜豪橫道，

“秦墨，你可知道，他們兩個來的時候，和我談了什么？”

秦墨想了一下，‘這兩個家伙把自己的底全部都告訴給了毛永喜，肯定沒啥好事。’

“不會是，想著逃跑吧？”

“差不多，他們想讓我假裝投降，然后過段時間一起去投奔登萊巡撫孫元化。”

對于毛有杰想跑路，秦墨心中一點也不意外，畢竟這家伙歷史上就干過這事，甚至還把孫元化霍霍的不輕，而他還想著到時候趁機截胡，把登萊水師的三十門紅夷大炮搞過來呢。

倒是陳繼盛也想跑，他有些意外。

不過兩人估計做夢也沒想到毛永喜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因為一個女人把他們吊打了一頓。

“就沒想著讓你擒住我，然后殺了？”

“這倒沒有！這兩個家伙好像對你非常忌憚！”

‘算他們聰明！’

聽到毛有杰和陳繼盛沒有合謀暗害自己，秦墨決定放他們一馬，甚至還決定放他們去登萊。

他想著等以后來個截胡，把孫元化也一鍋端了，如果能把登萊水師也趁勢拿下，豈不是美滋滋的。

想到這里，秦墨就差流口水，畢竟孫元化手上有一支西式的京營部隊，還有外籍兵團，更有大量火炮，其中更有三十門紅夷大炮，這些東西放在崇禎的手中就是資敵，放在他手中那可就是神兵利器。

看到秦墨又在思考，毛永喜差點以為他有病，

“秦墨，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這事交給我，我自己會處理，放心。”

這時，毛永喜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

“秦墨，你到了皮島，能否善待大帥的家眷？”

對這事，秦墨自然是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沒問題！到時候我會讓她們自己選擇去留！”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