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北宋淮南東路濠州人，先祖為定州武將，北宋伐遼，舉家避亂。”

“生父為濠州農戶，三十而亡。”

“七歲時盼著過年，誰知家中羊被人盜走，無錢置辦新衣，用剪刀將鄰家姑娘袖裙毀壞。”

“十一歲時長出姿色，為同鄉鰥夫所誘，被其女撞破后，將其女推入井中溺死。”

“十七歲遇大理鎮南王段正淳，被言語哄騙，常年以大理王妃自居。”

“十八歲誕下一子，為求養子，委身于濠州漁戶。”

“十九歲將其子掐死。”

……

如果說沒有人可以直視自己的過去，那么康敏這人生的前二十年，簡直是個法外狂徒。

拜托，十一歲就敢殺人了！

李玄一到現在也沒想過殺人是個什么滋味，他只知康敏淫蕩，卻不知淫蕩這罪名，已經是這婆娘身上最輕的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往下翻去，幾十頁的文書，從康敏從小到大，和什么人有了過往，時間地點，來往明細，無所不含。

要知道，從海棠傳信回去到收到這玩意兒，一共只用了八天！

護龍山莊情報天下第一，這事兒當真是不假。

“上官密探，要不辛苦你，給我也要一份我的情報？”

海棠知道他的意思，這情報能力也叫她頗為自得：

“莫前輩勿要擔心，我護龍山莊不是什么都要收集的，武當乃是我大明家廟，是陛下自己的私產，我等縱使再冒昧，也決計不敢調查武當。”

“再說這康敏，她若不是做了丐幫的馬夫人，我們也不會生出閑心來查她。”

聽她這么說，李玄一心里頭要舒服了些，畢竟人嘛，總是需要一點隱私的。

連著往后翻了許多頁，終于翻到了近年來的記錄了，李玄一不再言語，細細看了下去。

“二十三歲，趁馬大元醉酒以色誘之，嫁入丐幫。”

“二十六歲，參加洛陽百花大會，艷壓群芳，被時任幫主喬峰無視，心生怨恨。”

“二十六歲，色誘丐幫隱退長老徐沖霄、丐幫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

其實后面的這些李玄一已經知道了，他此時八卦心起，看著喬峰道：

“大哥，這隱退長老徐沖霄，都隱退了，年紀怕是不小了。”

喬峰神色黯然：“徐長老輩分極高，乃是恩師汪幫主的師叔，今年已是八十有七。”

二十六歲和八十七歲，相差了六十多歲，那日見那未亡人頗有姿色，卻不想她竟然啥也不挑。

這是畸形的愛，只恨那天扇這婆娘扇得輕了。

“二十九歲，色誘丐幫執法長老白世鏡，二人合力謀害馬大元，嫁禍喬峰。”

后面也沒寫什么了，李玄一將這一疊紙碼在一起，輕聲問道：

“如今真相已明，馬副幫主確實由這毒婦害死。”

“大哥以為如何？”

喬峰下意識地摸去了腰間——那里便是他去同福客棧打的假酒了，李玄一本想相勸，又覺得這事兒確實對他殘忍了些，動了動嘴，終究是沒有開口。

喝到一半，他將酒袋子遞給了李玄一，后者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只抿了一小口，那股子怪味兒便直沖腦袋，叫他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馬夫人……不，應該是康敏那惡婦，往年來一向是有禮有節，溫雅恭良，虧我還長了一對眼睛，卻瞧不出來她的歹毒。”

“此番事情已明，我當回去北宋，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以祭奠馬大哥在天之靈。”

李玄一搖了搖頭：“大哥，不行。”

“為何不行？賢弟，昔日你留我，是因為不知來龍去脈，如今已明了主事的人，難道你要大哥不去報仇嗎？”

“大哥，你無憑無據，孤身回去指證人家，且不說她一介女流，就說她已經睡了你半個丐幫的長老了，又有多少人會站在你的身邊？”

“到時候紅口白牙，你一張嘴，如何能說得過別人？”

喬峰又猛灌了一大口：“那便如何？那也要報仇！”

“報仇！弟弟的意思是，咱們不一定要用武力嘛。”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將酒袋子接了過來，也不喝，只是提在手里，就勢在邊上的臺階處坐了下來：

“大哥頂天立地，咱們武林正派有正派的規矩，若是結了仇生了怨，手底下見真章便是，這沒什么好說的。”

“但那康敏，自幼殺人，不是在色誘人就是在色誘人的路上，她因為大哥對她不感興趣而心生怨恨，那么，小弟覺得，咱們得用別的法子。”

喬峰不解：“陰謀詭計？”

“大哥說的哪里話！”李玄一白了眼他，“君子欺之有方，小人誘之以利，圣人都知道好人和壞人不能用同一個方法來對待，咱們不可死板。”

“依著弟弟的意思，花些銀子，請對面客棧那個算賬的秀才幫忙執筆，將這康敏的事情編纂成文，再請上官密探幫幫忙，給咱們漢人三國大些的酒樓都送上一份。”

“到時候經說書先生們一傳，這婆娘干的好事再沒了隱瞞的余地，然后咱們再現身出來，有了輿論做靠山，行事起來，大義也就在咱們這邊了。”

虬髯客又想喝酒，只是這次未能如愿，他看著自己的結拜兄弟，很想問問他這樣可行嗎，但又想著自從與他相識以來，他替自己出的主意還沒有錯的。

思量之下，終是輕輕點了點頭：“就聽賢弟的。”

李玄一默算了一下，等這玩意兒寫成書，再發下去傳開來，老張怕是都又要過一次生日了，到時候老頭兒就算用走路的，也該回來了。

不論如何，他眼下離不得喬峰。

而且自己也沒說假話，對付康敏那種人，那種連死都不怕的婆娘，唯一的辦法就是羞辱她。

喬峰不看她就能被她給恨上，她怕是覺得自己當真是國色天香了。

雖然長得確實不錯，也改變不了她自戀自負的事實。

這事兒算是有了主意，他又看向海棠：

“那村姑這兩天沒鬧事吧？”

“倒是沒有，安靜得厲害。”

“那天的嗩吶聲可問清楚了？”

“問清楚了，說是十八里鋪自殺了兩個武林中人，那家的兒子請的白事樂師。”

死了人……這事兒倒是沒聽說。

此時天已經大亮，李玄一拿著那一挪康敏的素材，就朝著同福客棧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