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烽目光呆泄，沒想到意外躺槍。

茫然的表情比海獺大橘還要無辜。

咽下嘴里的大塊龍蝦肉：“規則不是做不出罰酒一杯就行了嘛？”

學長以扇掩面，嘗試最后搶救，道：“諸位見諒，學弟醉了，文思不濟……”

“我不管！”

金公子來了脾氣，咋咋呼呼道：“全場每個人都做了，不論好賴。你這廝就算技不如人，也要作一首才能交代。否則就請離開，不配跟我們讀書人同席！”

全場鴉雀無聲。

原本眾人其實不在意，誰料金胖子喝多了開始犯渾，帶起了節奏。他們也就樂得看個熱鬧！

顧漪作壁上觀，對洛烽很是無語。

忽然想到自己是否對他太過關注，連忙搖搖頭，甩掉雜念。

洛烽又吸溜一口湯汁，咂咂嘴。

“本來不想太高調，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相處，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疏遠。”

“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氣！”

金公子笑的瞇瞇眼。

他能白手起家，當年也是拎著把西瓜刀，從東街砍到西街，才搶到了第一家店鋪。

這些年不再親自打打殺殺，這些小年輕飄了，敢當他的面裝逼？真以為老金提不動刀了？

洛烽當然不是存心要裝逼，他真的不想降維打擊，用腦子里的存貨欺負小朋友！

只是這些人架秧子起哄，總不能真滾蛋吧？

既然非裝不可，那就得吊足胃口，做足前戲，才能一步到胃……啊位！

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洛烽舉起端詳片刻，待眾人要開罵前一秒，方才張口吟道：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金公子身上的肥肉一抖。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說罷，對著金公子遙祝一杯，一飲而盡，肆意灑脫！

全場霎時一靜。

看樂子的，鄙夷的，不屑一顧的，全都傻眼了。

這這這……

好個狂生，這首詩不能說做的極好，只能說前面他們做的都是垃圾！

應情應景，把宴會美酒夸上天。

做東的金公子瞪大眼睛，肥厚嘴唇激動的直打顫，驀然一拍桌子大叫：“好詩！好詩！”

離席跑到桌前，居然朝他深躬一禮：“公子大才，此詩能夠青史留名啊。求您留下墨寶可好！”

洛烽哭笑不得，這家伙還真是能屈能伸。

不過吃人家最短，喚仆人拿來筆墨紙硯，當即一揮而就將詩句寫了下來。

在場眾人反應過來，后悔的直拍大腿！

娘的！剛才太震驚，被硬控了。

讓金老粗搶了先。

這首詩絕對可以傳世，誰不想被列入典故，被后人記住。

“快，拿蜂蜜來！”

金公子對著紙張“mua”親了一口，興奮的滿臉通紅，要來一罐蜂蜜。

眾人不知他要作什么妖，驚疑的看著。

只見金公子忽然舉起寫有這首《客中作》的墨寶，湊到燈燭上點燃。

“金兄不可！”

“住手！”

已經來不及阻止，金公子將燃燒的紙張放進碗里，倒入清水和蜂蜜，攪拌攪拌。

居然端起來咕咚咕咚給喝下去了。

喝下去了……

下去了……

去了……

別說這些讀書人，教坊司的姑娘，哪怕洛烽見多識廣，都給當場雷的目瞪狗呆！

金公子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高興的手舞足蹈。

“喝了公子的詩灰，我就沾了才氣，以后也能做出好詩了！我還要請你給我三兒子起名！”

好吧，這位比腦殘粉還要瘋狂。

洛烽心道，在下服了！

“那個。”金公子又扭捏道：“勞煩您，能不能再幫我寫一份，這份我不吃了，留給我兒子瞻仰！”

豎起手指賭咒發誓。

洛烽只好又寫了一副，落款是洛烽贈金公子。讓他如獲至寶，開心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此人愛憎分明，倒是十分有趣，比其他口蜜腹劍的人要好相處。

氣氛熱烈，只有身旁學長一臉惆悵。

自斟自飲、連干三杯，神情忽喜忽憂：小老弟給書院長臉了，可怎么感覺自己這心里難受呢？一定是醉了！

有了洛烽珠玉在前，后面的反而不再好意思獻丑。

不知什么時候，都開始裝醉，很快就散了宴席。金公子臉上酡紅，非要拉著洛烽去泡溫泉。

擠眉弄眼的，說約了幾位姑娘一起戲水。

你那是戲水嗎？我都不好意思點破……

發現顧漪朝這邊多看了兩眼，洛烽斷然拒絕。

當然不是因為在意她的看法，而是單純不適應這種開放的交流場合。

……

就在溫泉山莊一片祥和的時候。

涂州城內，姜離正從黃氏鐵匠鋪出來。

趁洛烽不在，她居然一個人悄悄出門。找到黃奇，以為她是替恩公辦事，沒有絲毫懷疑的賣給了她一柄精心打造的上等匕首。

姜離本沒有錢，還是洛烽臨出門給她的，裝在小荷包里。

現在荷包與匕首都一起乖乖藏在袖中。聯想到匕首將來的用途，莫名覺得荒誕和諷刺，令她嘴角止不住的玩味……

路過一處巷子，有個眉眼周正的小伙子正熱情招攬顧客。

“公子，公子，要不要看一看？教坊司花魁顧漪的最新力作，絕對真人真事改編！”

“公子看一眼吧，不滿意不要錢。還有其他花魁姑娘的。”

公子左右瞅瞅，這才走到攤位看了一眼，嗤笑道：“你這都是盜版的吧？現在最新的是《教坊司門衛與花魁的故事》，你這些破爛玩意兒都過時了。”

說罷拂袖而去。

攤主在后面叫了幾聲無果，恨恨啐了一口：“媽的，窮鬼！”

“要不是不敢再去教坊司門口，至于來這邊擺攤嗎？這世道怎么了，兒子打老子！”

摸了摸屁股，似乎還沒消腫。忽然看到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路過。

攤主靈光一閃，哪個少女不懷春？會不會女人才是我的受眾？

急忙伸手招呼：“小姑娘，這里有好東西！打七折！”

見少女不理不睬，急切道：“你有沒有心上人？愛他就給他買一本吧，保準你們感情甜如蜜！買過的都說好！”

少女腳步一停，轉了過來。

攤主頓時大喜，有門！

“教坊司聽過吧，花魁都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顧漪的，蕓箋的，香君的，保證都是真人真事改編！”

姜離面無表情的看著書本的封面，裝訂還挺精美。

“顧漪？似乎洛烽就是跟她出去采風，上回衣服上的香氣也是她？勾引男人，倒要看看這小婊子是什么貨色！”

捧起一本，隨意翻開。

嬌軀輕輕一滯！

狹長的黑眸微瞇，這書上寫的……

“刺激吧！”

攤主得意的摸著下巴。

別說他沒有底線，這種小姑娘他見得多了！

別看是個丫鬟，保不齊就有勾引少爺或者老爺的野心。

看到了這么好的“教材”，還不馬上掏錢買下？

沒有理會攤主，姜離秀眉皺起，強行讓自己鎮定。

無聲默念道：

“鳳鳴九霄驚天變，天命之女落凡塵。”

“少女姜離，生于寒微，自幼孤苦，然其命貴不可言。”

“喪母喪父，流落街頭，慘被惡主拐騙，壓榨干活。命運的車輪已經開始轉動，從此刻起將會時來運轉、一飛沖天。”

“世間所有人都是配角，只配被踩在腳下的卑賤螻蟻。唯有姜離才是唯一的意義，終將成為無上至尊。”

詭異的字跡在書頁上徐徐展開，不遜色于古往今來最優美的書法，卻讓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