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的查看四周，此時正值飯點，人流太多，未曾發覺異常。

洛烽繼續低頭吃飯，少傾，猛然扭頭，只見街道對面的房檐下，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正盯著他桌上的美食吞咽口水。

似乎被他的視線嚇到，小乞丐咕嚕一下爬起來撒腿就逃走了。

“哎……”

自失一笑，洛烽也沒有在意。

吃完飯，拎起幾本書往回溜達。

拐過一個巷口，猝不及防差點被絆倒。原來是一個乞丐正蹲在路中間。

順著他的視線，原來在盯著地上半塊被踩碎的炊餅，稀碎的殘渣上一個大腳印子，似乎還沾染了路邊的穢物。

一股尿騷味，這年頭公共衛生可是令人堪憂。

小叫花子咬著嘴唇，露出幾顆小白牙，猶豫著想撿又不敢撿。

“誒？剛才在飯館門口，偷看我吃飯，是不是你？”

通過他頭上黑紅色的破布，洛烽認了出來。

小乞丐驚恐的睜大眼睛，二話不說，害怕的跳起來就跑！

“跑個錘子呀！”

“喂等等，我請你吃東西？”

既然再次重逢，那就是有緣。殺怪物拯救蒼生做不到，請頓飯總可以。

洛烽如此想著。

小乞丐聞言停下腳步，半信半疑的回過頭，望著向他招手的洛烽。半晌才慢慢走回來，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走吧。”

乞丐身上臟兮兮，洛烽也沒有非裝好人的湊上去，兩人隔著兩米遠，走出巷子。

當他們走后，巷子深處閃出一道身影，低聲自語：

“好不容易發現一個落單的，居然被搶先了……大城里真不好混啊，除了這些乞丐，有戶籍的都容易被官府察覺。”

小乞丐似乎真是餓極了，兩籠灌湯包，一大碗八寶粥，肉火燒，狼吞虎咽吃著。

一言不發，洛烽也沒有跟他交談的打算，放下些零錢。

“這些用來結賬，剩下的你省著用，買點饅頭糊口。”

說完起身徑直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發現小乞丐居然遠遠綴在身后。

“喂，別再跟著我了。”

往前再走，一瞧，人還在。

洛烽氣笑了，好人難當呢，真把老子當長期飯票了？

招招手，準備說點狠話嚇唬走他。

“我能跟你回家嗎？我沒有家了……”

小乞丐走到面前，扭捏著衣角，突然開口了，聲音細細輕軟。

洛烽大吃一驚：“你是女的……”

真沒看出來，小乞丐總是低著頭，臉上臟的看不出膚色，還裹著頭巾。

是男是女，倒是沒有什么偏見，但她那一句“我沒有家了”，不知怎的忽然觸動了洛烽。

我也是沒有家的人……

“我沒有能力收留你，這樣吧，帶你洗個澡換身干凈衣裳，然后你另謀生路吧。”

小乞丐搖了搖頭，對他深深一鞠躬，仰起頭，一雙眼睛格外的水盈盈仿佛濕潤著：“那算啦，哥哥，洗干凈了反而不安全呢。你走吧，我不會再跟著你了。”

洛烽一滯，沉默著握了握拳。

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分別，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她繼續去要飯，壞一點，估計活不過一個月。

一個女孩子，給錢也拿不穩。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澹臺氏……

“你們找來地瓜，讓幾千萬人在兵災里沒餓死。制鹽，供應給數億人食用。老子敢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難道沒膽量養活一個小丫頭？”

之所以從羅剎海市叛逃，一方面是不甘心命運，另一方面，何嘗不是現代人的自尊受辱？

土著尚且有這樣的胸襟和魄力，我比你們差在哪兒？你澹臺氏敢做能做的，我也一定能做到！

“你有名字嗎？”

洛烽下定了決心：小丫頭片子而已，看身板就好養，收養回去干活、伺候自己也有用。畢竟是要跟澹臺氏平起平坐的未來大人物，不能太寒酸。

“我叫姜別離。”

“江水的江？”

洛烽有點不舒服。

乞丐搖搖頭：“是古姜國的姜，我從河谷省逃難來的。”

“別離太傷感，以后你就叫姜離。”

找了個旅店，讓小二燒一桶水，姜離在屏風后洗澡。

她仿佛不知道防備陌生人，洗的十分開心，水聲嘩嘩，甚至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洗漱完畢，換上潔白新衣的姜離繞出屏風。

洛烽呆了一下。

居然意外的好看，精致小巧的瓜子臉，白皙到近乎透明。

大眼珠黑亮，帶著一股豆蔻初開的稚嫩，是個小美人胚子！

“咕嘟”。

洛烽側開頭，倔強的不再看：我喜歡的是清媛那樣葫蘆身材的女人！不是小蘿莉！

帶著默不作聲的姜離回到書院，君子園。

床鋪只有一張，將屏風挪到中間隔開，鋪了一個地鋪。

“暫時先在這里將就住吧，院子里有灶，明天我給你買點柴米油鹽，你會做飯吧？”

姜離點點腦袋。

然后主動跑進院子，拿起笤帚收拾的干干凈凈，又殷勤的蹲在地上，將洛烽懶得伺候的盆栽一一照料。

到了晚上，洛烽去教習們用餐的知辛閣，吃了一頓“自助”，給姜離打包了兩碗飯菜。

她很膽怯的沒敢在屋里吃，端著小板凳坐在院子屋檐下。

懂事的讓人心疼。

洛烽將一切看在眼里，小丫頭懂事勤快，這很好！最怕就是得寸進尺。

這樣省心讓他二世為人的老夫心態也開朗了許多。

姜離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睡前還燒了熱水，過來親自給洛烽洗腳。

“這……”

稍微遲疑，就被姜離不由分說的按坐在床邊，脫掉鞋襪。

聽人勸吃飽飯，洛烽也就從善如流的接受了。

任由嬌嫩纖瘦的小手搓洗大腳板，那種當老爺的爽感，令他舒服的倒吸口氣。

“睡吧，我明天去上課，中午回來。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在屋里看看書什么的。”

雖然以后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兩人也不是很熟絡，沒有馬上深問對方的來歷。

月光恰好照進屋子，看到屏風后姜離已經在脫衣服，似乎還脫了個精光，鉆進地鋪。

洛烽有點小激動的翻過身去，失眠了一個小時才睡著。

躺在地鋪的姜離居然也沒有睡，靜靜望著屋頂，薄薄的小嘴唇漸漸浮現笑意。

笑容越來越甜，甜到極致時，眼眶里隱隱有淚痕，彷如一張猙獰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