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撕裂了星港凌晨三點的薄霧，戴樂通的戰術靴在金屬通道上敲出急促的回響。全息作戰地圖在他掌心展開，曹翔警官最后發出的生物信號正以每秒12%的速度衰減，坐標鎖定在廢棄的七號貨運艙——那片被黑幫稱為“銹蝕帶”的三不管區域。

“隊長，熱成像顯示十三個熱源，其中一個生命體征微弱，符合曹警官的生理特征。”通訊器里傳來新兵林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戴樂通按下耳麥，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叫醫療組待命，狙擊手占領C區制高點，重復，不要擅自行動?！?

他身后的五名警員正檢查電磁脈沖槍的充能狀態，藍色的電流在槍管上蜿蜒。三年前親手設計這套裝備時，戴樂通從未想過會用在營救老搭檔的行動中。曹翔的笑聲突然在記憶里炸開——去年在慶功宴上，老曹舉著合成酒精，說要等退休了就去泰坦星種土豆，“那里的土壤不含重金屬，適合養我這把老骨頭”。

貨運艙的鋼鐵大門像垂死巨獸的肋骨，在切割器下發出刺耳的呻吟。戴樂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戰術頭盔的夜視模式自動啟動，將黑暗轉化為幽綠的世界。地上散落著生銹的集裝箱鎖扣，其中一枚沾著暗紅的液體，他用指尖蘸起時，生物傳感器立刻彈出警告：人類血液，含神經毒素殘留。

“曹隊？”他壓低聲音呼喊，靴底突然踩到某種柔軟的東西。是件防彈背心，左胸位置有個猙獰的彈孔，邊緣還殘留著能量武器灼燒的焦痕。這是曹翔最寶貝的裝備，去年抓捕星際走私犯時擋住過粒子束，當時他還打趣說這背心比老婆還靠譜。

“戴警長來得真快。”陰影里傳來沙啞的笑聲，劉寶同從懸梯上跳下來，軍靴踏碎了滿地玻璃。這個在聯邦通緝令上掛了五年的悍匪，左眼換成了機械義眼，虹膜閃爍著不祥的紅光，“可惜啊，你的老伙計現在連說‘疼’的力氣都沒有了?！?

戴樂通的視線越過劉寶同的肩膀，看到集裝箱角落蜷縮著的身影。曹翔的制服被血浸透，右手還死死攥著警用記錄儀——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必須保留犯罪證據。電磁脈沖槍的保險栓輕輕滑開，戴樂通感覺到隊友們正在形成包圍圈。

“放開他，你要的芯片我帶來了。”戴樂通緩緩舉起左手，掌心的神經芯片在黑暗中發出微光。這是劉寶同三天前劫持星港控制室時索要的籌碼，據說能破解聯邦監獄的防御系統。他故意在芯片里植入了追蹤程序，卻沒算到對方會用曹翔當誘餌。

劉寶同的機械眼發出掃描的蜂鳴聲，突然爆發出狂笑：“戴樂通啊戴樂通，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陷阱？”他猛地踹向曹翔的肋骨，老警官悶哼一聲，記錄儀從無力的指間滑落。“你派去泰坦星的臥底，昨天已經被我的人處理了?！眲毻瑥澭鼡炱鹩涗泝x，在掌心把玩著，“包括你那個在星際艦隊服役的兒子，叫什么來著？哦，樂通，多好聽的名字。”

戴樂通感覺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戰術頭盔的心率監測發出刺耳警報。兒子戴樂通三個月前剛從星際軍校畢業，此刻應該在阿爾法星系執行巡邏任務。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指悄悄在背后打出戰術手勢——左翼包抄，右翼掩護，等待他的信號。

“芯片換人質，這是規矩?！彼蛔忠活D地說，看著曹翔艱難地抬起頭。老警官的嘴角溢出鮮血，卻用盡最后力氣眨了眨眼。那是他們在警校時約定的暗號：情況不對，立刻開火。

電磁脈沖槍的嗡鳴聲突然響徹整個貨運艙。戴樂通扣下扳機的瞬間，劉寶同突然將曹翔拽到身前。能量束擦著老警官的耳邊掠過，在集裝箱上炸出耀眼的火花?；靵y中，戴樂通看到劉寶同的機械臂彈出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刺向曹翔的后心。

“不——！”他嘶吼著撲過去，卻被兩名匪徒死死按住。曹翔的身體軟軟倒下，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里沒有怨恨，只有解脫。記錄儀在混戰中被踩碎，藍色的數據流像破碎的星辰，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當增援部隊趕到時，戴樂通正抱著曹翔逐漸冰冷的身體。劉寶同已經帶著芯片消失，留下的只有滿地狼藉和警徽上的彈孔。醫療兵試圖拉開他，卻被他眼中的瘋狂震懾：“備艦，去阿爾法星系。”

“警長，您現在的狀態不適合——”

“備艦！”他的吼聲震碎了通訊器的麥克風，“否則我現在就以妨礙公務罪逮捕你。”

星際護衛艦的引擎在軌道上咆哮時，戴樂通收到了來自泰坦星的加密信息。臥底最后的傳回的全息影像里，兒子戴樂通穿著軍校制服，在畢業典禮上敬著標準的軍禮。背景音里隱約能聽到警報聲，還有他年輕而堅定的聲音：“爸，等我完成任務就回家陪您釣魚?！?

護衛艦躍遷出超光速通道時，戴樂通站在艦橋上，看著舷窗外旋轉的星云。曹翔的警徽被他別在胸口，冰冷的金屬硌著皮膚，卻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他調出星際地圖，在阿爾法星系的邊緣標記出一個紅點——那是劉寶同可能藏匿的廢棄礦場。

“全員注意，”他對著通訊器說，聲音沙啞卻堅定，“目標，清除所有威脅?！睉鹦g靴在艦橋的金屬地板上敲擊出沉穩的節奏，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倒計時。遠處的恒星爆發耀斑，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布滿星圖的屏幕上，像一個沉默的誓言。

戴樂通在礦場的通風管道里匍匐前進，戰術服沾滿了鐵銹和灰塵。三天前抵達阿爾法星系時，他才知道兒子的巡邏艦遭遇了伏擊，整艦官兵無一生還。星際艦隊的調查報告寫著“遭遇未知文明襲擊”，但他認得殘骸上的彈孔——那是劉寶同慣用的改裝粒子炮留下的痕跡。

通風柵格外傳來匪徒的嬉笑聲。戴樂通調整呼吸，將電磁脈沖槍調至最大功率。曹翔的警徽在胸前發燙，仿佛老伙計在催促他快點動手。他想起三十年前剛入警隊時，曹翔也是這樣帶著他，在新上海的雨夜里蹲守了三天三夜，最終抓獲了連環搶劫犯。

“老大說那芯片真能打開聯邦監獄？”一個粗啞的聲音問。

“何止啊，”另一個聲音帶著諂媚，“據說還能控制星際艦隊的防御系統，到時候整個銀河系都是咱們的天下?！?

戴樂通猛地踹開柵格，電磁脈沖槍的藍光瞬間撕裂黑暗。兩名匪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擊中，身體抽搐著倒下。他落地時順勢翻滾，躲到一堆廢棄的礦車后面，耳機里傳來隊友們到位的信號。

“東南角發現人質，重復，二十名人質，都是礦場的工人?！?

“西北方向有能量反應，疑似芯片激活裝置?！?

戴樂通深吸一口氣，按下耳麥：“A組解救人質，B組跟我來?！彼麤_出礦車掩護的瞬間，自動瞄準系統鎖定了走廊盡頭的五個目標。能量束精準地擊中他們的武器，匪徒們驚恐的尖叫被槍聲淹沒。

走廊盡頭的控制室亮著刺眼的白光。劉寶同背對著門口，正對著巨大的全息屏幕狂笑。屏幕上顯示著聯邦監獄的結構圖，紅色的數據流像毒蛇般游走在防御系統的節點上。“戴樂通，你終于來了。”他緩緩轉過身，機械眼閃爍著興奮的紅光，“看看這個，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全銀河系最危險的罪犯都會重獲自由。”

“你逃不掉的?！贝鳂吠ㄅe起槍，手指扣在扳機上?？刂剖业牟Ａν猓请H艦隊的戰艦正在集結，引擎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礦場。

劉寶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顫抖：“逃？我為什么要逃？”他猛地扯開襯衫，露出胸口的炸彈，“這個是反物質炸彈，威力足夠毀掉半個星球。你覺得你的艦隊敢開火嗎？”

戴樂通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劉寶同的手指放在一個紅色的按鈕上，機械臂的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吱呀聲。控制室的角落里，他看到了兒子的軍校徽章，被隨意地扔在一堆零件里。

“你以為殺了我兒子就能讓我屈服？”戴樂通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你不懂，我們這種人，早就把命交給了這身制服?！彼蝗蝗拥魳?，雙手舉過頭頂，“芯片給我，我幫你激活防御系統?！?

劉寶同的機械眼發出疑惑的蜂鳴聲：“你瘋了？”

“我沒瘋?！贝鳂吠ㄒ徊讲阶呓赵谛厍盎蝿樱安芟杷懒?，我兒子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幫你一把，看看這個腐朽的聯邦怎么崩塌?！彼穆曇衾锍錆M了絕望，連自己都快要相信這番說辭。

劉寶同猶豫了片刻，機械臂突然彈出芯片插槽：“把芯片插進去，動作慢一點。”

戴樂通的手指觸到芯片的瞬間，突然想起兒子小時候的樣子。那個總愛穿著他的警服，拿著玩具槍喊“抓壞蛋”的小男孩，最后真的成了守護星系的戰士。他的指尖劃過芯片背面的微型按鈕——那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后一張底牌。

芯片插入插槽的瞬間，戴樂通猛地撲向劉寶同，雙手死死按住他按向炸彈的手指。“啟動自毀程序！”他對著藏在衣領里的麥克風嘶吼，“所有人立刻撤離！”

劉寶同的機械臂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咬緊牙關，任憑金屬拳頭落在身上，直到聽到耳機里傳來隊友們撤離的信號?！澳惘偭?！我們都會死在這里！”劉寶同驚恐地尖叫，機械眼的紅光瘋狂閃爍。

“我兒子說過，”戴樂通咳出一口血，笑容里帶著釋然，“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聯邦監獄的地圖，仿佛看到了曹翔在那里巡邏的身影，看到了兒子在畢業典禮上敬禮的樣子。

反物質炸彈的光芒吞噬一切的時候，戴樂通仿佛聽到了警笛聲。不是星際艦隊的警報，而是三十年前新上海的雨夜，他和曹翔第一次出任務時聽到的那種老式警笛。聲音遙遠而清晰，像在召喚著他回家。

星際艦隊的報告上寫著：阿爾法星系礦場發生不明原因的爆炸，悍匪劉寶同當場斃命，聯邦警長戴樂通失蹤，推定殉職。報告的附錄里，有一張照片——在礦場的廢墟中，一枚警徽半埋在灰燼里，雖然布滿焦痕，卻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徽章：一只雄鷹，爪握著星星和橄欖枝。

三個月后，泰坦星的新警署成立。首任警長是個年輕的女人，據說她的父親曾是戴樂通的部下。在她的辦公室里，掛著兩張照片：一張是曹翔穿著警服的笑臉，另一張是戴樂通抱著年幼的兒子，背景是湛藍的地球。

每天清晨，她都會對著照片敬一個標準的警禮，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就像那些在她之前的人一樣，就像那些在她之后的人也會做的一樣。因為他們都知道，有些光，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永遠不會熄滅。

夜色漸深時，新警署的燈光依然明亮。年輕的警長看著全息屏幕上的星圖，指尖劃過阿爾法星系的位置。那里的星云還在緩緩旋轉，像一個巨大的傷口，卻也像一個正在孕育的新生命。她拿起通訊器，聲音堅定：“各單位注意，今晚加強巡邏?！?

無線電波穿過寂靜的宇宙，帶著跨越星辰的誓言，飛向遙遠的黑暗。在那里，總有人守著光，等著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