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一直跟著雪倫。

呃，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害怕了。但不是害怕雪倫，開玩笑，他就是想要尋死，怎么可能害怕跟著一個中序列的雪倫夫人。

他害怕的是‘巧合’。像是他昨天剛剛被0-08操縱，剛剛離開斯維因就又碰見特莉絲一樣。這種‘巧合’很有可能會引起命運的波動——就像阿茲克對克萊恩警示一樣。

雖然他看到后面總覺得這種‘命運’是說源堡加身，可能還暗示了小克‘愚弄歷史’的晉升，但是這不妨礙他在無關時候穩健一波。

西區坐公共馬車到佐蘭特街并不像水仙花街那里困難。當然，對于現在的他而言，最大的不同是自己終于有心情看看風景而不是緊緊捂住自己的兜——扒手們可不會在意他到底是通過怎樣的勞動拿到了錢，更何況這錢其實也落不到他們手上。

扒手如果有偷到不是錢的貴重物品，他們會拿去估值以判斷價錢。但是無論怎樣，這些贓物賣出去的錢比起他們本身的價值都是一個極小的數目。比如他從那個‘罪犯’那里拿到的寶石胸針，在正常渠道中即使折舊販賣，它也能賣到幾十鎊，但在下街的‘典當鋪’里，他能拿到的不會超過一鎊。

呃，話說，偷盜也是犯罪吧？

他立刻就從偷盜幻想到刑罰再幻想到神明的偉力，人的思維唯有在此時能夠如此躍進。

‘叮鈴’

“佐蘭特街，佐蘭特街到了。”售票員有氣無力呼喊兩聲，臉上滿是被勞動壓迫出來的苦惱，“我們會停留三分鐘，請乘客趕緊下車。”

羅伯特從車上跳下來，看向街道旁的黑荊棘安保公司。它在外面的門臉毫不起眼，被周圍兩家夾在中央，看得人可憐——它甚至沒有招牌！只有在門框上的一道描了淡金的文字，顯示這里隱藏著一家安保公司。

這種敏銳的、感性的感知很是陌生，但他并不討厭這種感覺。某種意義上，這也說明了他關于罪犯的猜測之一是成立的：罪犯所要的是激情犯罪，而不是那種在理性的控制下仔細權衡利弊的犯罪。

哦，某種意義上后者可能也正確，只是并不適用于現在。到達序列七之后的犯罪也很有可能是‘在感性驅使下用極端的理性殺人’，甚至還需要在社會上造成恐慌——就像是曾經的那個‘開膛手杰克’一樣，嗯，按照詭秘之主的世界觀，那個開膛手說不準還會是他這一個序列的前輩……

邁步走進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大廳，他沖著柜臺前面正在打盹的羅珊脫帽致意：“羅珊女士，很高興在今天仍然可以見到你充滿活力……”

她猛地驚醒，隨后就鼓起了嘴巴——哪有人在別人正在發困的時候說充滿活力的！

“早上好，羅伯特先生。很高興看到你仍然如此紳士——我想女神一定教會了你很多。”

羅伯特并沒有為此生氣，他只是嘗試一下最開始總結出的那個‘不守禮儀’的規則是否真實，而沒有絲毫反饋的魔藥也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讓我們結束這場啞謎吧。鄧恩先生在哪里？”

“要叫隊長，以后都是要合作的，沒必要這么見外。”從外面走進來的科黎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好的，我會記住的。”羅伯特點點頭。他昨天是一直在提醒自己，精神緊繃著說的‘隊長’，現在放松下來他習慣性地說出了那種比較疏遠的稱呼。

“還有，隊長說帶你看看檔案。本來還需要帶你學神秘學理論的，但是他說沒必要——因為罪犯的靈性本身會出現很大問題，很多我們能夠完成的儀式你就完成不了，這是在檔案里出現過的現象。哦，還有，別太擔心代罰者那邊的問題，我們會處理好的。”科恩黎越過羅伯特，向羅珊要了一杯紅茶。

然后他把一堆應該早就準備好的檔案從柜臺里拿了出來，交給了羅伯特，隨后轉身，向著隔間走去。

“呃，有咖啡嗎？”

羅珊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報復似的笑容：“沒有！”

……

昨天打電話之后熬了大夜的罪犯只能強睜著眼睛研究這些原始月亮的檔案。

哦，熬夜并不是因為看見特莉絲所以夜不能寐，是在想她憑什么可以瞬間消化序列七的魔藥……我的‘罪犯’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消化完呢。嗯，順著昨天的思路來，‘只有犯罪了才會叫做罪犯’——意思是不是說，罪犯所做的必須要被別人知道，才能獲得消化？

要是這么說，昨天我和奧莉安娜太太沖突——呃，或許應該換個詞——的時候，有羅珊在‘看著’，所以我才獲得了消化……羅伯特隨意翻著卷宗，下意識開始抖腿。

克萊恩從后面走上來。他帶著好奇看了一眼那幾張卷宗，然后便被上面印出來的照片嚇了一跳。

并不是什么血肉模糊的照片，那是一張人像。他的眼睛分的很開，一個和眉毛貼近，另一個卻在顴骨上。嘴巴很小，鼻子卻很大，鼻孔還一大一小。總而言之，這是一張一眼看去就讓人恐怖谷效應發作的照片，克萊恩皺著眉頭向上一看，標題是《原始月亮信仰在獨立航道海島的獨有表征》。

“哦，它上邊寫，一部分原始月亮的信徒在接受那種邪異教典的熏陶后會和他們的血親逃走，逃到一個無人接觸的地方試圖開啟他們所謂的新文明。他們在那里交媾、生產，但是最后的結果往往就會是這種瘋狂怪誕的東西。”羅伯特把一些別的照片挑出來扔過去，“有些宗教專家猜測這是他們時常鼓吹的末日論所造就的結果，實際上咱們內陸也有發現。比如說侖斯特郡，那里有一個逃出來的小女孩……你要不要看看？”

克萊恩從沒有如此后悔自己的好奇心。在之后的好幾個夜晚，那一張怪誕的臉時常在他夢里出現。

那張臉其實還算得上美麗，無論是皮膚、瓊鼻還是櫻桃小口——只要能夠接受她擁有四個眼角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