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推搡，摔倒。身上染著鮮血的淡黃色馬甲。林征抬頭看向牢籠門口的兩人，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的并不是詢問或者抗議，而是：

他們站的很散，手臂自然垂下……如果我撲過去，可以打到一個人的肋下肝部，讓他失去戰斗力……另一個看起來也很好解決，大概沒學過搏擊，可以用拳頭砸太陽穴，一下就可以解決……

不對，我為什么會這樣想！

來自道德的質詢讓他找回了自我，腦中隨即閃過記憶的點點滴滴。和他預想中不同，腦海中的記憶明顯來自于兩個人。

其中之一是一個醫學生，在英國的劍橋進修碩士。走在某條街道上時，聽到槍擊聲后滿心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結果被那個霰彈槍糊了一臉。

另一個則是這個名叫‘廷根’的城市中土生土長的人，今年十五歲。他的父親，作為工廠里的工程師，本應有能力為他提供能夠成長到成年的條件，但卻在一場意外中喪失生命。而他，羅伯特·基里曼，也因此變成了游蕩在大街小巷中的‘閑散人員’……

等等？叫什么？羅伯特·基里曼？

再三回憶著，確定這里不是戰錘而是詭秘之主，他不是帝皇的十三子而是一個這個時代隨處可見的可憐人，羅伯特說不清到底是高興還是失望。

如果他是帝皇的神圣子嗣，他腦海中的知識雖然不能讓帝國重新拾起黑暗科技時代的榮光，但至少能讓這個帝國再支撐幾個千年；但是他現在是詭秘之主里面的——知識！

當他想到這一點時，神經下意識緊繃，但正像是那個‘別去想大象’的例子一樣，他越是緊繃，這些知識越是向他意識里涌入。混沌海，星空，欲望母樹，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以及那個真實rap主……

紛雜的思緒在他腦海中盤旋，直到某一個瞬間，像是抽水馬桶一樣把這些知識抽走，順便把某些東西塞進來。

這種奇異的感覺令他精神一震，把注意力轉移到那些新東西上面：在他從現實跌落到這里的時候，一個系統捕捉了他所有的高維殘余。現在，只要他能夠合理死亡，不引動命運的波動，他就能在地球之外登神，變成一個‘高維俯視者’，成為神明的一員。

如果是去到某些正文中都沒有提到過的小城市，他還要去思考一下死法。但是這里是哪里？廷根！0-08……

腦海中的‘抽水馬桶’再次旋轉，他回過神來。

……總之，別的地方不好死這里還能不好死？只要是在劇情開始之前，在那個蹩腳寫手的故事里，被‘合理死亡’還不簡單？

在這種自滿情緒下，他抬頭看向牢籠外面的墻壁。墻壁是白色的，正對著他的那一塊區域擺著一個圣徽，一個‘深紅為底，璀璨點綴，簇擁剛好一半的紅月’的圣徽。

黑夜女神？還有牢籠？那么這里該不會是……

他深深呼吸，側頭看向周圍。把他推搡進來的那兩個人已經消失，他只能看到一個個和這間一樣的單間牢籠緊緊排列。

這里像是有某些力量籠罩，他根本看不見幾步以外的東西，只能看到周圍的兩間牢籠。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癱倒在地，眼睛看著門外的黑夜女神圣徽，一只手伸到褲子里邊來回移動，像是在做什么惡心的事。

“你好？”他嘗試詢問那個人，“這里是哪里？”

那人嗤笑一聲，褲子里邊的動靜越來越大，伴隨著一陣痙攣似的擺動，他停了下來。

羅伯特眉間閃過厭惡，放棄了從他那里得到信息的打算，繼續打量這里的布置。地面漆黑，木板材質，籠子并非鋼鐵，而是一種銅色。從左右兩邊的布置來看，每間牢籠里面都是一樣的：一張床，一個蹲廁，一個固定到地上的飯盆。

不過這么說要怎么吃飯？趴到地上嗎？

腦海中閃爍了一下那個畫面，他選擇放棄思考這樣的事情，轉而開始挖掘自己記憶的深處。他還沒有忘記最開始的時候，面對那兩個男人時腦海中閃爍的邪惡念頭。

林征的記憶乏善可陳，學習和考試占據了大半腦海。羅伯特的記憶也同樣無聊——除了最后那一段：

他和以往一樣在路上漫步，打量四周的街景，想著今天可以偷一些什么東西以熬過夜晚。直到穿過一條小巷時，被另一端一個渾身染血的身影抓住注意力。

他走過去想要翻揀尸體，希望找到一些金鎊——他當然知道這只是幻想，但是人總要有一些希望——但他沒有預料到這具‘尸體’還沒有完全死去，也沒有預料到即使肋骨完全折斷、脊椎重度損傷、氣胸、電擊傷的情況下，這個人還險些反殺了自己。

現在再一想，他幾乎確定這個人是非凡者，但是當時的他并不知道這一點。在他的拳頭砸到下頜時，他第一反應是恐慌，第二反應是憤怒。然后，他便開始反擊。肋下肝部，喉嚨，頭骨翼點，還有會陰部——羅伯特甚至懷疑那個時候作為林征的自己已經過來了，他攻擊的位置幾乎都是人體的脆弱點——然后，像是這樣做還不解氣，他干脆埋頭咬到尸體的脖子上，大口吞咽著里面不斷溢出的猩紅……

等會？他吃了什么？

反應過來之后，他開始厭惡地反胃。記憶中的那一部分是如此清晰，他現在還能夠回憶起那種帶著鐵銹味的腥氣，還能回憶起人類血肉的觸感。但他也不由思考，為什么自己會不受控制地啃食它？為什么自己明明殺了他還要去鞭尸？

這個問題在他腦海里盤旋，逐漸取代了那種惡心。這個過程耗時不長，不到半刻鐘，以至于當樓梯上走下來的兩人看到他時，他實際上正在嘔出的嘔吐物跟前作沉思狀，像是在思索什么東西。

“你好，基里曼先生。希望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我們需要詢問一下你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