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沉默著拿著老太太硬塞給他的拌面——無名居然沒搶走——安靜地坐到了餐桌上。

他實在看不出這個老太太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能讓無名停留。

要知道無名很少會在一個地方停留這么久。

敲門聲傳來，奧斯搶先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不出所料還是一臉焦急催促奧斯趕緊把無名拉出來的王城使者。

奧斯淡淡地看了一眼使者，在使者后退的動作中無聲關上了門，又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看無名。

他開心得快把整張臉都埋在碗里了。

……有那么好吃嗎？

奧斯在心里想著，但出于禮貌，也把自己的份全都吃完了。

飯后，奧斯詫異地發現無名居然沒有立刻往屋外跑，而是留在了老太太的家里。

雖然他這里看看那里翻翻，動作很不客氣，每道柜門都被他拉開來看，但是光是“無名留下來”這個行為就夠反常的了。

掙扎片刻之后，奧斯還是沒忍住上前和他搭話了，還挑選了一個很有技巧的開頭：“其實精靈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無名果然沒有充耳不聞，而是飛快反問：“哪樣？”

“精靈族確實在很多時候都很……”奧斯想了想，“傲慢。但是這是因為他們曾經經歷過一些……背叛，如果獲得他們的認可，他們會用最高的禮節對待他們的朋友。”

“什么背叛？”

“……這個等你見到他們了，你再親口問問吧。”奧斯對此閉口不談。

陸生了然，看來是任務劇情還沒推到這個部分，只是游戲提前打了個預告，給玩家畫餅，等他到了精靈族開啟支線，做一系列的搬磚任務，一定就能解鎖劇情了吧！

“精靈族確實很得自然之神的眷顧……盡管都是從母樹誕生的生命，但是比起卡洛，精靈族確實會長壽很多。尤其是精靈王，比普通的精靈還要長壽。每一任的精靈王都由母樹選擇，他們的壽命雖然很長，但和其他遠離母樹的卡洛人一樣，無法進入母樹輪回，所以會因為壽命耗盡而死去。”

無名眨了眨眼，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讓講述者很難判定他到底聽懂了沒有的表情。

其實陸生心里想的是，下個檔一定要選精靈族！

母樹可以輪回，這不就是相當于多了一個洗點的地方？就像滿○女王一樣。

話說影視劇里的精靈族一般都很好看，到時候可以親眼看看最牛逼的精靈王，肯定是最好看的……

“這一任的精靈王已經活了兩千多年，”奧斯指了指廚房里老太太的背影，“她差不多也長那樣。”

陸生：o_O

………………這個表情一看就是聽懂了，而且很不想接受事實的樣子。

陸生突然發問：“這和那個什么國王想見我有什么關系嗎？”

“我聽說有一位公主似乎被詛咒了，每天都忍不住抓撓自己，嚴重的時候還會抓出血肉——”

綁起來也不管用，發狂的公主力氣大得驚人，她甚至會攻擊所有不讓她自殘的人，現在只能靠魔法讓她陷入沉睡，但很快又會醒來。

——但是這句話無名并沒有讓他說完，掛著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說：“死了嗎？”

“……還沒有。”

“那不是還沒死嗎，急什么？”

奧斯：“……”

確實，雖然他說的很嚴重，但是這位發狂的公主現在看起來十分生龍活虎，國王也派出幾位騎士隨時盯著她。

話說無名為什么會知道？……算了，他知道什么都不奇怪，就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也都不奇怪一樣。

一句話把奧斯噎住后，陸生掉頭走進了廚房。

廚房里，老太太將一切餐具都收納進柜子里，又將桌面擦得干干凈凈，含著笑意左右掃視一圈，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走進廚房的陸生仰頭看著她。

老太太垂眼笑道：“我該去休息啦。”

陸生點點頭，又一路跟著慢吞吞的老太太——嚴格來說是像小狗一樣圍著老人不停打轉和跳躍——進了她的臥室。

奧斯在原地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忍住跟了過去，將門推開一條小縫。

他真的拿捏不準一向沒心沒肺的無名要對這個孤寡老人做什么，完全放心不下。

門內，老太太脫去鞋子，穿著衣服躺下，雙手擺放在腹部，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隨后，她偏頭看向立在床頭的無名，開玩笑地說道：“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了……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小朋友。”

“你說的沒錯。”無名大言不慚道。

奧斯：“…………”

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嗎，無名！

“那我可要睡啦。”老太太又說。

“哦，快點。”無名回答。

奧斯聽不下去了，干脆推門而入，想試著將無名帶走。

但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敏銳的直覺就讓他嗅到了濃厚的死亡氣息。

他對生死非常敏感，或許是因為多年游走于生死邊緣，因此可以感應到許多生物生死剎那的變化。

——床上的老人要去世了。

如果說奧斯對死亡有什么了解的話，那只有一點：所有的死亡，無論結果是否真正解脫，過程都伴隨著巨大的痛苦。

尤其是像這樣被病痛折磨著、又無人陪伴的死亡。

奧斯甚至曾經親眼目睹過一位脾氣溫和、儀表堂堂的貴族因為止痛藥物失效而在死去之前歇斯底里地慘叫，惡毒地詛咒一切生靈，將自己的渾身上下抓得不剩一塊好肉。

然而合眼睡在床上的老人表情卻非常恬靜，似乎只是在陽光下的躺椅上做了一個好夢。

奧斯這才注意到，無名不知道什么時候伸出手，握住了老人的手。

這個體型的無名手掌很小，即便是身形佝僂的小老太太，手也比他大上一圈。

可就是這只看似無力、孩童般的手，為一名垂死之人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安寧。

這名垂死之人沒有超凡的能力，沒有高貴的地位，沒有驚人的財富，有的只是一手普普通通的家常廚藝。

而與此同時，擁有高貴地位、驚人財富的公主，面臨著類似的困境，同樣需要無名幫助，卻也無法擁有特權。

奧斯心中明了，無名不是神。

神不該像他這樣喜歡惡作劇、到處翻垃圾桶、擅闖民居……三十行都說不完他的罪行。

……

可如果他不是，那還有什么更有資格被稱作“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