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五人,楊玉十分無語。
哎——到底還是找上門了。
不過這也正常。
西方佛宗能靠著五神通法感知自己,這些太平教眾同樣能依靠和天書同源的心法感知自己存在。
“我不是所謂的大賢良師,諸位無須如此。”袖袍輕揮,紫氣裹挾清風把五個行禮的教眾托起。
“至于天書青睞于我——此事回頭另有說法。屆時,我會登門向諸位渠帥和太平教主解釋。”
笑話!
自己成了太平教主,那真成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
施明霄驚悚的事,楊玉本人也忌諱。
真等著太祖、太宗入夢揍人呢?
說罷,楊玉不敢多留,甩出一道“神行符”便快速跑路。
……
齊王廟。
二僧雖念力驚人,可到底不通殺伐。又因五個老兵施展組合軍陣,軍煞之氣無形間抵消念力佛光,讓二僧頻頻受制。最后在方彥一道赤龍劍氣襲擊下,二僧和前面的番僧一樣被擒。
只是看著地上盤坐的三僧,方彥、施明霄以及五個老兵很是為難。
為首的老兵白福詢問方彥、施明霄:“兩位小兄弟,你們是如何與這三個胡僧結仇的?而且是在這種地方?”
難道是夜里露宿齊王廟,偶然撞破三僧不軌?
可不應該啊?
驛站就在不遠,大可以直接去驛站啊?
再者,他們二人應該是武林中人。按照太宗定制的規矩,就算囊中羞澀,一時間掏不出錢,賒賬住一晚也是可以的。
不敢去驛站住宿……這二人身份不對勁啊。
白福一邊問話,一邊和同伴們打眼色。
施明霄心下一突,是啊,自己二人白天變成貓狗,這些人哪里知道自己二人在驛站落腳?
他趕緊再度重申:“我們是諸葛虹的朋友。此行還有一位朋友,眼下被這些胡僧弄走了。諸位,請暫且幫我們找人——必要時,聯絡諸葛虹,并發動北地所有驛站老兵一起幫忙。”
白福上下打量施明霄:“公子如何稱呼?”
“我——”
想到自己暴露真名,可能會給家里惹麻煩,他面色遲疑。
“我是儒門弟子。”
浩然正氣流轉,郎朗書聲隨之響起。
“我是赤龍劍宗的人。”方彥主動擺出身份,他可不怕有人尋仇。還有人趕來赤龍劍宗算賬的?
劍宗之人?
儒門之人?
白福思忖間,身后一個叫洪安的老兵突然道:“我聽說,澠池那邊有天書出世,好像是三位少年人所得。莫非便是你們?”
驛站之間互動有無。比起楊玉三人的行動,消息反而更快。
施明霄面色一苦,默默點頭。
“不錯,正是我們三人。諸位——你們大可放心,我們和諸葛虹有舊。而且得天書之人,與他更是交情莫逆。”
“太平天書……”白福皺起眉頭。
作為曾經和齊王一起清掃太平教徒的老兵,他很清楚國朝對太平教的敵視。
比起其他幾路反王,太祖更警惕戒懼太平教。
他心下納悶:大公子作為太祖外孫,如何不知太祖爺對太平教的敵視?他的朋友得太平天書?
這能是正經人嗎?
不過礙于施明霄反復申明,白福一邊讓同伴將三僧抓起來,一邊設法和諸葛虹傳遞消息。
至于方彥、施明霄二人……
“兩位小兄弟,眼下情況未明,先隨我二人回驛站歇息吧。”
既是觀照,也是軟禁。
到底這二人是何來歷,總要探一探。
施明霄攔下想要說話的方彥,拱手道:“我二人可以隨你回去。但關于我們同伴,希望閣下能盡快聯絡各地驛站,盡快尋找蹤跡。”
“自然。”
白福領二人返還驛站,又把三個胡僧扔到柴房。
“來來來,兩位想喝什么茶?我這邊有不少從江南搞來的新型茶葉——煮水喝的清茶。聽兩位說話,似乎是江南那邊的人?”
聞著熟悉的茶香,看到熟悉的茶行標簽,方彥表情有些古怪。
哎?
這不就是藏玉山莊出來的茶葉?
“不錯,我們是江南來的。這是陸羽先生那邊弄來的清茶吧?”施明霄接過茶葉,親自張羅煮茶,“我在江南時,與陸老先生有過一些交情。”
白福目光一頓,若有所思打量施明霄。
作為北地情報網的重要頭目之一,他自然清楚陸羽和諸葛大公子的關系。畢竟時不時的,大公子會讓他們在北地留意茶樹、茶苗。
茶圣陸羽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自己人”。
那么眼前這少年,是我們的人?
可我們的人,怎么與太平天書牽扯上的?
施明霄洗茶煮茶時也在暗暗尋思:這位老先生特意用茶來試探,還觀察我的說話腔調,是打算試探我的出身?雖然我的身份在諸葛虹這邊并無隱瞞。但如果真暴露本來身份,回頭又被朝廷打探到,可能會給我家帶來滅頂之災。
說到底,施家可沒有明目張膽跳出來當反賊。有時候對董賊,還是需要虛與委蛇一番。只是施老太爺態度鮮明的支持楊玉、諸葛虹,他們這些兒孫只能乖乖遵從罷了。
從龍之功,施家也是有些想法的。
驛站里,雙方勾心斗角,來回試探虛實。
茶水喝了一壺又一壺。
不時,方彥催促各驛站情報消息。
白福無語:“這都什么時辰了?找人,也要白天查線索。黑燈瞎火的,各地兄弟們也辦不成事啊?至于和大公子聯絡,那一來一回的,把消息送西域再傳回,也非一二時辰便可完成。”
“白大爺,您也是有些見識的長輩。我勸你還是更盡心些——”施明霄頗有幾分深意,“我們那位同伴身份很特殊。如果諸葛大公子得知他失蹤,怕是馬上放棄手頭一切事,立刻過來找人。”
“大公子來,事也不能在晚上辦。”
白福慢悠悠喝茶。
別說,江南這邊推出的清茶,的確比北地原本那種茶湯好喝。
清神醒腦,生津解渴,甚好。
見白福這般姿態,施明霄只好壓下同樣焦躁的方彥,耐心等消息。
白福說的不錯,消息來回傳,的確需要時間。而夜里找人,同樣麻煩。往哪處山林隨便一鉆,線索哪里找?
可就在眾人焦急不安時,楊玉踩著曦光回到驛站,懷里抱著一頭黑貓。
“呦,大家都沒睡呢?”
看著堂內喝茶的三人,少年笑瞇瞇打招呼。
“看樣子,已經和驛站這邊的幾位大爺聊過了?唔……大爺勿怪,我們兄弟三個惹的麻煩,我們自己解決——對了,齊王廟修葺了嗎?回頭我出錢再翻新一遍。”
“不用,齊王廟那邊的錢,大公子會給。”白福回了一句后,上下打量楊玉,眼神有些困惑。
“你是和林家商隊一起來的那位小公子?你是他們二人的朋友?”
“對,是我。”楊玉捏著掙扎的黑貓,舉起它的小手對白福問好,“大爺應該對我三人的身份有些揣測了?因為某些事,不方便三人一起行動,所以我就單獨借用林家商隊,他二人暗中隨行。沒成想惹來一些胡僧,倒是讓大爺和齊王爺驚神了。”
“……”白福沒回應,而是默默打量楊玉。
昨晚晃了一個照面,沒有仔細看。可如今看起來,這少年容貌有些眼熟啊?
好像……好像在哪里見過?
楊玉走到施明霄、方彥這邊,施明霄主動拉過來一張木椅,并給他倒茶。
“您怎么回來的?”
“番僧的小伎倆,難不住我。”
倒是太平教那群人,花了一番心思擺脫。
等脫身后,楊玉辨認方向,就自己跑回來了。
說到底,西域佛宗本就沒多少人手,更沒辦法把所有精銳都拉到中原了。楊玉這種半步成仙的“半仙”,隨便幾個符箓,就能脫身。
喝茶潤喉后,楊玉道:“那三個胡僧如何處置了?”
方彥:“暫時關在柴房,因為不清楚你的情況,我們也不敢胡亂處置。”
施明霄:“那現在要不要——”他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暫時留著吧。西域佛宗人不多,高手更少。兩個領悟佛心的長老,我不信他們舍得放棄。回頭,可以跟佛宗好好掰扯。”
“掰扯?”白福一聽,馬上不樂意了。
“少年,你打算放虎歸山?甭管你們因為什么打起來,如今梁子已經結下,那就務必斬草除根。”
楊玉含笑點頭:“長者言之有理,但可惜西域佛宗重在教義。不滅其道統,僅僅殺掉一批人,卻無大用。回頭幾十年后,又是一群佛宗門人。除非齊王爺能再度動兵,來一場伐山破廟。
“而眼下,表哥忙活其他事。沒他牽頭,北地的伏山軍怕是沒辦法行動。”
白福瞇著眼,打量楊玉,暗暗警惕。
“你知道伏山軍?”
伏山軍,算是國朝的一支秘軍。其針對重點并非各路反王,而是修行者以及各路異端道統。齊王是這只軍隊的領導者,專門解決一些靈異神怪事件。而北地如白福這樣的退伍老兵,很多都是伏山軍出來的人。因為在那里面干活傷陰德,且容易受傷,便早早退下來養老。
“昨晚祭拜齊王爺,突然想起來的。”
楊玉輕撫黑貓。
受紫氣影響,胡僧渾渾噩噩,完全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太祖三子中,齊王爺殺性最重,命格最煞。因此諸葛老爺子建議由他領導伏山軍。而齊王爺的死——似乎也與一場破山伐廟有關。”
白福面色肅穆,暗里偷聽的四位老兵也紛紛戒備,警惕地看向楊玉。
這些密辛即便是當年,都很少有人知道啊?
察覺氣氛不對,方彥已經默默握緊寶劍,跟施明霄一起起身走到楊玉身后。
可楊玉卻幽幽一嘆。
“哎——我剛才連‘表哥’都喊了,幾位大爺怎么就毫無反應呢?”
將貓扔給方彥,他神色正經,取出一塊玉佩。
“你們所謂的大公子,是我表哥。論來——如果你們非要稱呼,可以叫我三公子。”
三公子?
電光石火間,白福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覺得這人眼熟了。
自己前往神都向王爺請安時,應該見過他!
那時候的他還很小,和其他幾個同齡人一起來王府探病!
還有,和林家商隊同行。且排行第三。
白福哆哆嗦嗦站起來:
“你——你是——燕國公府的三公子?”
其他四個老兵也圍上來,神情激動地看向楊玉。
少年依舊是笑面春風的姿態:“諸位大爺毋庸多禮。客氣一些的,叫我三公子。親切一些的,叫我三哥兒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