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鱈好奇道：“怎么了？這話有問題？”
“那你知道這話哪兒來的嗎？”
這話還真把孫昊和韓鱈給問住了。
見兩人一臉茫然，古震鱗道：“金庸小說里的一句話，虛構的。”
你要說少林寺有沒有絕技，那肯定是有的。可你要說天下功夫出少林，那這就是胡謅了。
金庸的武俠小說影響力太大，連帶著“天下武功出少林”這句話也廣為流傳。
后來八十年代的時候，李聯杰主演的電影《少林寺》上映，開場白就標著那句：天下武功出少林。
一毛一張的電影票，賣出去上億票房，十幾億觀影人次，古震鱗覺得再過一百年都難打破這觀影人次記錄。
小說和電影推波助瀾，再加上時間消磨著大眾的記憶，這句虛構出來的話就變成了真理。
古震鱗解釋了一通，韓鱈和孫昊這才恍然大悟。大家耳熟能詳的一句話，背后竟然還藏著這么多彎彎繞繞。
孫昊摩挲著下巴，“合著這少林寺就是個虛名啊？”
“虛名倒不至于，只能說有點兒名不符實吧。”
當年《少林寺》大火之后，有不少人拜師學藝，古震鱗也遇到過幾個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那身手，一言難盡。
三分真功夫，七分耍把戲。
不過具體的看寺廟，有些老寺是真有大能。
三人坐著小板凳，正忙里偷閑說小話的時間，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公鴨嗓似的聲音，“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嵩山少林寺不行唄？”
古震鱗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五官還未長開的小平頭，臉色不善的俯視著自己。
是扮演幼年張丹楓的釋曉龍。
古震鱗想了想，“嵩山少林還行，算是發源地，真功夫多一點兒。”
聽他這么一說，釋曉龍眼中更輕蔑了。
剛才還說少林寺不行，現在立馬改口嵩山少林寺還行，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白瞎長這么帥。
他兩歲就在嵩山少林寺學武，榮譽歸屬感滿滿，哪兒忍得了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大放厥詞？
哪怕說這話的是國劍勇，他也要爭論一番。
“說白了就還是瞧不起我們少林寺唄？”
古震鱗慌忙擺手，“別別別，我沒說過我瞧不起。”
“那你是幾個意思？”
“我是壓根兒就沒放在眼里。”
韓鱈一雙美眸閃爍著八卦的光澤，心臟嘭嘭直跳！
牛逼！
剛！
打起來！
釋曉龍徹底被激怒，“有本事來練練！”
古震鱗斜眼俯視著，“你叫我練我就練？你知道我出臺——出場費多少錢嗎？”
他娘的，怎么想到兵兵姐那去了。
釋曉龍氣的臉通紅，這人臉皮真夠厚的啊，立體防御了！
可他今天還就非打不可！
“五千塊錢夠不夠你出場？”
這個價格古震鱗還是滿意的，“你挑時間地點，我隨時奉陪。”
“那你要輸了呢？”
“你想怎么著？”
“我要你親自去嵩山少林寺道歉！”
“我一步三叩首都行。”
釋曉龍橫著臉，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空地，“就現在！敢不敢！”
“走！”
古震鱗跟著他的五千塊錢離開之后，激動的韓鱈一蹦三尺高。
“昊哥！快叫人去啊！”
孫昊一臉茫然，“叫什么啊？”
“吃瓜啊！唉！算了，我自己去吧！”說罷，恨鐵不成鋼的韓鱈就跑去呼朋喚友。
古震鱗和釋曉龍來到劇組旁的空地處，隨后這小平頭就開始抻筋拉腰做準備了。
然而就在釋曉龍熱身的這段時間，劇組眾人三三兩兩的都過來了。
一開始古震鱗還沒在意，可這人數越來越多，硬是把他倆圍出一個圈來，古震鱗感覺不對勁兒了。
這什么意思？
看比賽來了？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收個門票，只見穿著一身古裝白衫的范兵兵也走了過來，古震鱗隔著老遠打招呼，“兵兵姐——”
話沒說完，大方臉的國劍勇不知從哪兒蹦出來，把古震鱗拽到一旁。
“震鱗，你認真的？他還是個孩子啊。”
“他是八十歲老太我也照打不誤。”古震鱗斜了一眼釋曉龍，“他自己找上門兒來我還不能打了？”
國劍勇嘴角抽搐，“你跟一個孩子計較什么，他就是個練表演套路的，懂哪門子真功夫。”
“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
古震鱗沒再給國劍勇勸解的機會，徑直走向釋曉龍。
國劍勇長嘆一聲，從附近找了個空地盤腿坐下。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刺兒！
“國指導，下個盤不？”
他這兒正在心里批判當下年輕人，韓鱈悄咪咪的來到他身邊，身后還跟著一臉“我是被迫的”模樣的孫昊。
“下什么盤？”
“賭鱗哥跟釋曉龍誰贏啊。”
得，自己還真沒批判錯，現在這幫年輕人簡直沒法說。
國劍勇把身上所有現金塞到韓鱈手里，“我壓古震鱗。”
“好嘞！昊哥，記一下，一百五。”
韓鱈身上的兜塞滿了錢，可見劇組賭一手的人不在少數。
就連何逡都壓了五十塊錢。
場上，釋曉龍脫掉外套，里面穿了個貼身背心，一身腱子肉裸露著。
他并步直立，擺了一個朝山拜佛的起手式，這算是自報家門，練的是少林羅漢十八手。
人家自報家門，自己也不能差了意思。古震鱗雙手握拳，懶散的往前伸了伸。
這叫雙撞，又名吾空問路，是八極拳的起手式。
只不過這架勢懶散，擺明了是沒瞧得起他。
釋曉龍眼中怒意閃過，騰空連跳，一對鴛鴦腳就飛踢過來。
古震鱗撇撇嘴，花哨。
他不閃不躲，一拳直直猛擊釋曉龍褲襠。
“臥槽！”
釋曉龍臉色大變，一掌砸在古震鱗腕上，落地之后連忙后退拉開距離。
他額頭青筋暴起，“你——”
話未說完，只見一只肘頂上來。
頂心，戳眼，打喉，掰指……招招奔著廢了他的目的去。
沒十幾秒，釋曉龍就跟身上有尖兒螞蟻似的，縮著脖子夾緊胳膊，哦哦吼吼的叫著。
乍一聽都可以去給湯姆貓配音了。
“停！”拉開距離，釋曉龍的小龍卵縮縮著，他牙齒咬的咯咯響，“他媽的，你不講武德！”
古震鱗一臉詫異，“我怎么不講武德了？”
“你踢我褲襠！”
“踢褲襠就叫不講武德？”
“我踢過你褲襠嗎？！”
“那是你的問題。”
“你！”釋曉龍氣更甚。
古震鱗不想聽他廢話，“你練武為了什么？”
“……打贏別人。”
“怎么叫贏？”
釋曉龍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那就是讓對方失去反抗能力。
“譚腿有踢襠，八級拳有頂心，戳腳有踢腘窩，地趟拳專打下三路，哪怕是羅漢拳也有鷹掐嗉這種打咽喉的招數。”
“你以為把腿舉過頭頂，連翻幾個跟頭就叫功夫了？”古震鱗咧嘴一笑，“我告訴你什么是功夫，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把對手打倒就行！”
一番話刺進釋曉龍心窩，說的他啞口無言。
古震鱗冷笑著，“踢你褲襠就不講武德了？老子趁你抱拳行禮的時候一巴掌扇你臉上，這他媽才叫不講武德！”
釋曉龍急促呼吸著，大腦嗡鳴陣陣。
他眼里的比武應該是拳腳如風，凌厲兇狠，兩人拳拳到肉，最后有人露了破綻甘拜下風，再握手言和。
可今天古震鱗的話打破了堅守十幾年的想法。
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你這樣打不光彩。”
古震鱗露出看傻逼的眼神，“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
這話又刺進他心窩，釋曉龍怒目而視，“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把！”
古震鱗扭頭往場外走，“記得把錢給我。”
“我再出五千！”
“好！那我就堂堂正正和你打一場！”古震鱗絲滑轉身，大步流星朝著釋曉龍走去。
釋曉龍握起手指，揮拳就朝古震鱗打來。
大拇指壓著其余四根指頭……羯磨印？金剛拳？
拳怕少壯，別看釋曉龍還沒發育成熟，可這拳頭力道一點兒不差。
餓虎登山，野馬行空，閉門摧月，鴻門射雁，奎星抱斗……
釋曉龍打的快且剛猛，古震鱗雙臂看著軟綿綿，一下下捋到釋曉龍的手腳上，讓他打來的每一下都如同泥牛入海。
釋曉龍咬著牙，汗水已經遍布全身。
他媽的！這到底是什么功夫！纏上自己就挪不開了，就好像……好像被他媽黏住了一樣！
“我靠，這個釋曉龍這么虛嗎？”
“是啊，看著出拳挺猛，古老師用手摁一下就給壓下去了。”
“可以理解啦，青春期嘛，廢紙……”
臺下的工作人員小聲議論著，國劍勇死死盯著古震鱗的動作，厚厚的嘴唇微微發顫。
他們是外行，可國劍勇是個太極行家。
引進落空合即出，沾連黏隨不丟頂……他媽的，這小子什么時候掌握了太極的黏勁！
“行啊國哥，太極的黏勁都教給小古了？”李財來到國劍勇身邊蹲下，瞇眼看著古震鱗樂呵呵的笑起來。
“這小子還挺有天賦，每下都精準打到釋曉龍這勁點了。”
國劍勇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不是我教的。”
“嗯？”
“我從來沒教過他太極。”
李財愣了一下，臉色驚悚起來。
什么意思？除了譚腿，八極拳，武當劍，這小子還他媽還會太極？！
試驗了一下自己和幻·國劍勇所學的太極，古震鱗也就沒了再打下去的心思。
行云如流水般推開釋曉龍打來的一拳，隨后一掌拍在他下顎上。
“行了，你輸了。”
輸了……
又輸了……
他在嵩山少林寺從小就是備受關注的天才，就連釋永信也說他前途璀璨。
可自己就這么輸了？輸給了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人？
他雙眼通紅，一把拍開古震鱗的手，“再來！我還出五千！”
“行了行了！別打了，都回去拍戲！”
何逡看不下去了，這小子都把他片酬輸沒了。
導演一發話，國劍勇和李財也趕忙跑到場上，把失去理智的釋曉龍和滿臉驚喜的古震鱗拉開。
國劍勇帶著古震鱗離開的時候，他還依依不舍的回頭對釋曉龍大喊，“你要是有什么師兄弟也想比武盡管找我！給他們打八折！”
幾分鐘就賺了一萬，還不用繳稅，這他娘的的比干演員來錢快啊。
古震鱗感動的想哭，自己學了十幾年的真功夫果然不是屠龍之技！
國劍勇心里臥了個大槽，生怕再刺激下去釋曉龍會傾家蕩產，連忙加快腳步。
把古震鱗帶出幾百米遠，國劍勇終于松了口氣。
“你小子行啊，太極都會。”
“欸，我這可不算偷學啊，我是觀摩學會的。”
國劍勇一愣，“這太極你是從我這學會的？”
不等古震鱗開口，他面色驚悚起來，“這黏勁我就用了一遍，你他媽就學會了？！”
古震鱗松了口氣，還以為老國是要自己交學費呢。
“推敲，都是推敲出來的。”
看著面色謙遜的古震鱗，國劍勇忽然有一股想弄死他的沖動。
“草！真他媽是人比人氣死人！”
國劍勇心里郁悶，拋開古震鱗，自己埋頭離開了。
沒人招呼自己，古震鱗也樂得清閑，在外面兜了一圈，等到晚飯的時候才溜達著回來。
“古師傅回來了！”
瞧見古震鱗，韓鱈立馬喊了一嗓子。
大伙兒瞬間把頭側過來，眼中情緒各異。
今天古震鱗和釋曉龍打這一場，沖擊力太大了。
他們頭回知道功夫也分真功夫和表演套路。
“什么古師傅，瞎叫。”
古震鱗照例在韓鱈腦袋上揉了揉，隨后大馬金刀的坐下開始吃飯。
“你不配就沒人配啦。”韓鱈笑嘻嘻的，“古師傅，受我一拜！”
她今天開盤賺了不少錢，心情美的冒泡泡。
錢多錢少是小事兒，主要是這個成功的感覺美的很。
她正想把古震鱗也拉入她的“開盤小隊”里，可忽然噤了聲，只見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平頭朝著古震鱗走來。
“來送錢了啊。”古震鱗掃了他釋曉龍一眼，“看來你還年輕的份上，給你打個八折，給八千吧。”
釋曉龍沒說話，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大快朵頤的古震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