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里路途，即便是全速前進，也得需要半個月才能到照南縣。

李尋倒是很快將心靜了下來。

什么時候都要平心靜氣，才能看透事物的本質。

車廂之中。

除了一些干餅以外，還有風干牛肉、果脯之類。

李尋一邊咀嚼著生硬的牛肉干，品嘗著特制果脯。

心思卻飄得很遠。

“云澤這是借故支開了我，然后又派人在身側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洪斌等人與其說是李尋的下屬。

不如說是云澤的耳目。

這一行表面看起來是去照南縣偵辦案子的。

內里卻是云澤故意為之。

“照南縣距離新安府是在太遠。”

“按照緝妖司的規矩，偏遠地區，理應有銅牌捕快坐鎮，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去。”

想到此處。

李尋坐了起來，口中的牛肉干這時終于散發出可口的風味。

讓人的思維也跟著動了起來。

“云澤，已經不信任我了。”

將所有的情報線索都集合起來。

李尋驀地得到了這么個結論。

想起出發照南縣時，云澤和自己的談話。

云澤連自己平息魚頭幫和長樂幫沖突的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其中細節更是如數家珍。

但云澤當時和自己談話的時候，卻唯獨沒有提及那位用鬼陣煉化童靈的鬼道人。

“云澤知道我殺了常泰，肯定也知道常泰的所作所為。”

“當時是常泰勾結鬼道人販賣嬰孩兒的，在我說出常泰罪證的時候，云澤并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

“一切……其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將牛肉干吞下，李尋又飲了一口水，繼續想道，

“如果這些猜測都是真的，那么云澤恐怕已經知道了我和魏啟忠見面的事。”

“那晚魏啟忠擒住了楊天宇，云澤只要支開我，然后控制住楊天宇，一番拷打之下，自然會明白一切。”

“河神案的水，很深吶！”

李尋搖搖頭，心里豁然開朗之后。

倒是沒有那么著急忙慌。

“那么，云澤支開我的目的，也便很好猜了。”

“要么讓我一直陷于照南縣的案子中，永遠不要回來，然后順便找個理由將我擠出緝妖司。”

“要么……呵呵……”

想到云澤的手段，李尋嘴邊不由溢出一絲冷笑。

馬車一直快速行進著。

不一會兒，便駛出了化縣縣境。

路兩邊的植被逐漸蒼翠茂密起來。

不多時，便下起了大雨。

李尋坐在車廂里，自然是雨淋不著風吹不著，正閉目養神間。

車廂邊駛來一匹黑色戰馬。

馬上人影敲了敲車窗，以篤定的口吻道：“李頭兒，雨很大，咱們還是找個避雨處休息一番再趕路如何？”

說話之人的語氣和語調，都是肯定句。

看起來倒是不像和李尋請示。

而是自己做出了決定。

李尋半躺著身子，眼神瞇起，忽而沉聲道：“雨再大，有照南縣的案子大么？”

語音清淡，卻穿透力極強。

馬車周圍的銅牌捕快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聞言。

車廂邊的洪斌臉色微微一變。

他抬起頭，冒著傾盆大雨，和鄭漢強、周巖、方達幾人對視一眼。

幾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不耐之情。

“李頭兒，此處不是官道，一會兒土路便會泥濘難行，不利馬車行進……”

“不如先避避雨，待雨勢停了在趕路也不遲。”

洪斌咬了咬牙，壓制著心中捕快，繼續敲擊著車窗。

“那便轉向官道。”李尋在車廂里淡淡地回應。

“這……李大人……”洪斌被李尋懟得有些不會了。

李尋的意思很是明確，便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給我前進。

洪斌自知理虧，但此刻他已經是全身濕透，猶如落湯雞一般。

雖然是二境武夫，但他的血氣和陽氣還沒有強大到能隨時蒸干雨水的地步。

“李大人，車上輜重可能承受不住雨水的侵襲，屬下看前方好像有一座村落，不如咱們進去……”

洪斌再度咬了咬牙，終于以商量的口吻道。

“不必了，本捕只想快些到達照南縣。”

“慢一個時辰或者一刻都不行，案情緊急，損失一些輜重也是無妨。”

“跟照南縣案子有關的卷宗，都在車廂里，不怕雨淋，洪銅牌放心。”

李尋隨口應道。

而后一邊吃著牛肉干，一邊飲著清水。

目光透過車廂半透明的簾子，向外望去。

只見遠山霧靄重重，雨幕猶如瓢潑一樣傾瀉下來。

四周俱是夏雨砸落在世間萬物的聲響。

空氣中不斷傳來一股清香之氣。

特娘的！

洪斌撇了撇嘴，狠狠地看了一眼車廂，騎著馬走向隊伍前方。

“急速前進！”

發泄情緒的聲響傳遍了山野。

鄭漢強、周巖、方達幾人，卻都和洪斌一樣，沒有備著雨衣，只好跟著洪斌一起淋雨。

“這個李銅牌，還真特娘的是個傲嬌之輩。”

“我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他犯得著折磨我等么？”

“娘的，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什么東西！”

三人距離洪斌稍遠，便聚集在一起，小聲嘀咕著。

“張元，你這雨衣是那個姘頭給你的？這么鮮亮？”

“去去去！是李頭兒給我的，你特娘的別亂說！”

這時，隊伍后方忽然傳來一陣笑罵聲。

鄭漢強等人回頭看去。

卻見張元、聶老八等人，竟都穿著雨衣。

不但人穿著雨衣，連幾人騎著的戰馬，都披著雨幕。

鄭漢強皺皺眉，策馬過去，對張元道：“張元，還有沒有雨衣或者雨幕？”

張元和聶老八齊齊抬起頭來，搖頭道：“沒了，這都是李頭兒先前賞賜給我等的，你們剛進小隊，不如去跟李頭兒討要。”

尼瑪！

張漢強眼睛一翻，灰溜溜策馬走遠。

此時間，一行隊伍之中。

便有洪斌等幾人兀自在瓢潑的雨中，冒雨前行。

大虞南方的雨，一旦下起來，便沒有停歇的跡象。

三個時辰后。

天色漸晚。

雨勢仍舊很大。

洪斌、鄭漢強等人卻因為事先沒有任何準備。

既沒有攜帶雨衣雨幕，也沒有避水符加身。

幾個時辰的雨淋風吹。

四人都是狼狽之極。

“李頭兒，天色黑了，不如……”洪斌又策馬過去，在李尋車廂邊詢問道。

“案情緊急，繼續趕路。”車廂里，淡漠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