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期盼你的來信
- 后來
- 意闌
- 8085字
- 2024-05-14 17:50:24
回到北京,媽媽問小喬,“你爸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小喬點點頭又搖搖頭,“可能吧,不過我沒有看到。”
媽媽失神了一會兒,還是繼續替小喬把火車上搞臟的衣服換掉,準備拿到水房里去洗。
小喬抱住媽媽,“媽媽,我永遠愛你!”
媽媽手里端著一盆衣物,一動不動地僵在那里,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滯。一分鐘后,媽媽還是掙脫了小喬的擁抱,表情恢復平靜,“坐了一天火車,累了,趕緊上床休息!”
那年的九月真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小喬跨進大學校門的時候,都還有點不可置信。小喬媽媽陪著小喬在學校里轉悠,順便指點一下江山,“哎呀,這棟辦公樓怎么還是老樣子?也該修修了!”
對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砸在小喬身上,她居然成為她爹娘的校友。小喬想自己不過就是孫悟空,機關算盡,卻完全沒有逃脫過媽媽這座如來佛的手心。不過小喬一直憋著沒有問小喬媽媽,當年爸爸媽媽在學校拍拖,那些景點尚存否?
小喬雖然懶散,但是換了新環境,還是振作精神,很快就和室友們打成一片。宿舍里的女孩來自五湖四海,普通話語氣各異,說起零時小吃眼神卻無一例外的大放光明。住在小喬上鋪的那個女生,來自東北,和小喬臭味相投地愛看亂七八糟小說。
小喬問她,“你叫什么?”
“我叫雪飛。”
小喬再問,“你姓什么?”
雪飛一張小圓臉表情古怪地看著小喬,“我就姓雪,字飛。我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叫雪野,另一個叫雪峰。”
“那你爸叫什么?”
“我爸呀,我爸叫雪中行”,雪飛臉上明顯得意洋洋。
小喬樂了,“那我給我爸起一外號,就叫‘草上飛’。”旋即小喬的眼睛里飛出嫉妒的小刀子,“你們家的姓也太讓人嫉妒了,你瞧我多倒霉,姓王,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那個王,十個人里至少有一個和我同姓。”
雪飛念一下,“王小喬,挺好聽的名字,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
另外一個個子高高的女孩在一邊譏諷,“你們倆的名字半斤八兩,和瓊瑤小說主人公一個德行,酸得我倒牙。”這個女孩的名字絕對孔武有力,她叫周勁。
開學典禮在大會堂,各個級別的領導紛紛上臺發表感想,當主管教學的校長發表慷慨陳詞,告訴所有同學,“你們知道我們學校和別的學校比起來,有什么秘密武器嗎?”
小喬碰碰周勁,“有什么?難道有天外來客告訴我們人體的奧秘?”
周勁也是個話嘮,“有錢唄,現在有錢才能辦事啊!”
雪飛受不了這兩個家伙的嘮叨,“你倆真俗,快聽校長說……”
校長在三個家伙廢話的時候抿了一口茶,清清嗓子,“你們不知道吧?我們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和醫院監獄火葬場加強聯系,于是擁有足夠充裕的尸體標本,貢獻給廣大同學認真學習。”
小喬周勁和雪飛完全被這個意外擊倒,三個人臉色慘淡的面面相覷,這難道就是她們即將經歷的痛苦人生?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領導們的話翻來翻去說個不停,同學們聽得昏昏欲睡,大禮堂里的空氣也很沉悶,直到主持者宣布,“請新生代表上臺講話。”
小喬被雪飛捅醒,“快看快看,臺上那個男生是誰啊?個子高高的,長得還可以。”雪飛口中的“還可以”其實就是“帥”的意思。
小喬費力地把眼睛睜開,瞇縫著眼張望了一下,“在哪兒,沒看見!”
還是周勁冷靜,“他是口腔系七年制的新生李愷,據說考分是第一名。”
這下算把小喬給驚著了,認真搜尋了一下,沒錯,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家伙,小喬在肚子里恨恨地想。旋即又把眼睛合上作閉目養神狀。
雪飛和周勁停止了剛才的聒噪,都安安靜靜地坐著聆聽李愷簡短的致詞,無人置評。
小喬在軍訓前,抽空回了一趟姥姥姥爺家,把倆老頭老太高興得夠嗆,又是紅燒肉又是水果,撐得小喬癱在沙發上動彈不得,還得滿足姥姥的好奇心,“你們班男生長得帥不帥?個子高不高?”
小喬姥爺及時制止住姥姥的八卦,“你瞎咋唬啥,小喬剛上大學才沒幾天!”
姥姥很認真地和姥爺拌嘴,“你啥都不懂,這種事就得早灌輸早教育,像小喬媽媽那樣自作主張的,九頭牛都不能讓她回心轉意。”
轉而又對著小喬諄諄教導,“小喬啊,我可告訴你,在大學談戀愛沒有關系,就是千萬別一根筋,多交幾個朋友,關系別拉太遠也別太近,挑一個最可心的。咱們進可攻退可守,萬萬不能像你媽那樣,在一顆樹上吊死。”
姥爺癟癟嘴,“你這是什么歪理?”
小喬樂了,“姥姥,說難聽了,你這不是腳踏兩只船嗎?不對,好幾只船呢,性質更嚴重。”
姥姥有點生氣,“這怎么算?我這不過是擴大候選范圍而已。不過小喬,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千萬別做出格的事。”
姥爺實在聽不下去了,把電視機一關,對著小喬嚷嚷,“小喬,走吧,陪外公到外面散散步,憋死我了,咱們去呼吸點新鮮空氣。”
丁威和小喬一樣,入學沒幾天就開始各自的軍訓,紛紛被拉到北京周邊的郊區部隊集中管理,于是她倆在信里相約,國慶節見面。小喬和李愷碰面機會并不多,偶爾在部隊食堂里打個照面,兩個人都耷拉著臉,裝沒看見。趙爽已經隨他們學校的新生去了石家莊的某所軍校,為期一年。
等丁威和小喬再次相逢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被軍訓的陽光曬成了黑炭。曬黑了的丁威別有一番颯爽英姿的神采,她環顧了一下小喬的宿舍,發表評論,“你們房間不錯,朝南,墻上還有壁柜,就是住的人太多。”是的,小喬她們宿舍住八個女生。
小喬拉著丁威挨個給室友們介紹,“這是丁威,我最好的朋友。”
丁威算給小喬面子,配合著繞場一周,同時收獲贊嘆聲無數,以周勁的評論最直接,“小喬,你就別站在丁威旁邊了,襯得你怪寒磣的!”
小喬不以為意,小喬的美麗人生已經被小喬自己媽媽沖擊得七零八落,再多一個丁威又何妨。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一起去食堂吃飯,丁威問小喬,“你經常能碰到李愷嗎?”
小喬搖搖頭,“我就在軍訓的時候見過,其實他不和我們住在學校本部,他們住在口腔醫學院那邊。你不知道吧,李愷作為新生代表在全校同學面前講話來著,太可笑了。”
丁威看看小喬翻著白眼的樣子,直截了當地批評小喬,“都大學生了,別和小孩似的,一點也不成熟。”
丁威和李愷關系一向不錯,他們倆加上趙爽是高中班上的鐵三角,帶領大家奮勇前行。
小喬突發奇想,“下周日我們去長城好不好,我媽從來也沒有帶我去過。”
丁威想想,“好吧,咱們約上李愷一起去。”
小喬頓時有點氣餒,“帶上他,那多沒勁。”丁威一錘定音地駁回了小喬的哀號,“當然得有男生陪著一起去,要不然多不安全。”
小喬暗暗嘆氣,“要是趙爽也在,該多好。”
小喬和朋友們的長城之行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那么“失敗”這個詞應該是最合適的。
八達嶺上烏泱泱地擠滿了從全國各地趕來當好漢的游客,小喬覺得很沒有意思,三個人一合計,開了小差,爬上了去古長城的險途,當然這也是小喬倒霉的起點,李愷和丁威噩夢的開始。
古長城雖然看上去凋零殘破,但游人卻不多,還有幾個也充滿探險精神的老外,尾隨在小喬丁威和李愷身后。因為無人管理和修葺,這一段長城都是殘垣破壁,而且高低起伏,許多地方居然已經沒有城墻,只剩散落的磚塊。無論從哪一邊往下望,都是幽長的深谷,看上去頗為嚇人。
他們一行人艱難地向前行進,爬上爬下,竄高伏低,因此很快就大汗淋漓。可涼風徐徐吹來,把小喬身上冒出的熱汗迅速凝結,偶爾還打個寒噤。李愷在前方打頭陣,有危險的時候會駐足等候小喬和丁威,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前方的古長城越來越破舊,越發不好走。
李愷還是比較理智,和丁威商量,“你倆行嗎?好像有點危險,要不咱們就撤吧!”
小喬玩心不死,唧唧歪歪地發牢騷,“我們有那么膽小嗎?你要是害怕,就在這里等我們好了!”
丁威制止住小喬,“人家李愷不是那個意思!要不咱們再往前走一點?”
李愷根本不搭理小喬,只是對著丁威點頭,“好吧,再往前走一點試試。”
越往前走,長城的殘破卻越發襯托出風景的美好,小喬丁威李愷對著遠處大山遙遙呼喚,“喂——,我來啦——!”山谷中傳蕩著回聲,“我來啦,我來啦,我來啦——”,連身后那群老外也看著好玩,照貓畫虎地效仿。
可是好景不長,在小喬從一個墻墩往下跳的那一刻,這一切嘎然而止。她成功地把腳崴掉,并且迅速腫成一個大饅頭,讓丁威和李愷傻了眼。
繼續前行自然無道理可言,只好琢磨打道回府,小喬試著走了幾步,腳一踩地面,卻疼得要命,李愷和丁威絕望對視之后,只好一人架住小喬的一只胳膊原路返回。小喬哭喪著臉,“我不會骨折了吧?”
丁威安慰小喬,“不會不會,沒那么容易。”
李愷不發一言,只是走到小喬面前蹲下,然后命令道,“你轉一轉腳踝試試?疼嗎?”小喬左轉一下,右轉一下,“還行!”李愷抬頭看看小喬,“你再摁一下踝關節看看!”
小喬老老實實蹲下,做了指定動作,匯報道,“有一點疼,但是不厲害!”
李愷嘆口氣,“你摁得地方是關節嗎?還是我來!”
可是李愷一摁之下,小喬倒吸一口涼氣,大叫一聲,“你想搞謀殺啊?下手這么重!”
李愷只當沒聽見,問丁威,“有什么東西可以拿來綁一下的?”丁威在書包里一陣翻騰,一無所獲,抬頭卻看見了小喬脖子上系的絲巾,迅速將之扯下,遞給李愷。
李愷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根木棍,踩成合適的尺寸,把小喬的鞋脫掉,將木棍用絲巾綁在腫得高高的腳踝上制動。
小喬像只待宰的羔羊被動地接受這一切,居然沒有口出不遜,也算是奇跡。李愷做完這一切,拍拍手站起身來,“好了!先這樣吧!你傷得挺嚴重的,倒不像是骨折,但就怕有點骨裂。回去還得拍張片子看看!”
丁威發出感嘆,“李愷你還真有點醫生的范兒!”
李愷搖搖頭,“這都是常識,和是不是醫生沒有關系!”
小喬變成了傷兵敗將,自然沒有發言權,只好被李愷和丁威架著往回走,剛才好多一躍而下的城墻,現在卻成了難題。李愷在上面的墻垛拼命扯小喬的胳膊,丁威站在下方皺著眉頭用雙手拼命推小喬的屁股,一邊發出疑問,“小喬,你軍訓都吃什么好東西了?沉死我了!”
小喬身體懸掛在半空中,手里提著自己那只被脫下的臭烘烘的旅游鞋,還不忘接丁威的話茬,“軍訓還能吃什么啊?除了饅頭就是饃饃,難吃死了。不過我一口氣可以吃三個!”
連上面的李愷都倒吸一口冷氣,“三個饅頭?你也不怕把自己給撐著?”
在李愷和丁威崩潰之前,剛才那群古長城上的老外也踏上了返途,輕易就追上了小喬三人,在這群熱心老外的幫助下,李愷小喬丁威三人終于又坐上了回城的火車。
火車上和來時一樣,從長城上下來的新晉好漢們紛紛把座位一搶而空,他們三個動作遲緩一點,自然沒有座位,只能擠著站在過道中央,而擁擠的人群中還不時有行人穿梭,推推攘攘,讓原本就幾乎金雞獨立的小喬煩躁,李愷將丁威和小喬拉到自己前方,盡量用后背抵抗著洶涌的人潮。
李愷個子高,伸著腦袋東張西望一番之后,看中了一個也是大學生模樣的小伙子,擠到人家身邊耳語,很快,殘了一條腿的小喬就如愿坐上了小伙子讓出來的座位。
累壞了的小喬迅速陷入昏迷,中途恍恍惚惚睜開雙眼,發現擠在過道中央的李愷和丁威一直在有說有笑,兩個人的臉上都神彩飛揚,小喬用最后殘存的意志琢磨道,“李愷一定是喜歡丁威的。”
丁威和李愷把小喬送回了宿舍,站在宿舍樓下,李愷最后一遍進行囑咐,“明天校醫院開門,一定別忘了去怕張x線片!記住今天千萬別熱水泡腳,沒有冰塊,就用涼毛巾敷一敷。24小時以后才可以用熱水。”
小喬只能是唯唯諾諾,對著丁威和李愷離去的背影揮手致意。從宿舍里聞訊沖出來迎接小喬的雪飛和周勁,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耐心等待,直到遠去的人影消失無蹤。兩個人一使眼色,架起小喬就往房間里疾奔,雪飛嘴里還念叨,“好哇,小喬,你可得回去老老實實交待!”
被安置到床邊坐下的小喬大驚,“交待什么?我都這樣了,沒機會干危害百姓的壞事了。”
周勁把臉湊到小喬面前,“哼,你怎么從來沒有說過,你認識李愷?”
小喬莫名其妙,“我沒說過嗎?我有病啊,老說他干嘛?”
雪飛在一邊哼哼,“你什么時候認識的,老實交待,居然還帶著你的同學和李愷一起去爬山!”
小喬把外衣一扔,直接滾到床上,“飛同學,不是爬山,是爬長城。”
雪飛一臉正氣,“不管是山還是長城,這個都不重要,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待怎么和李愷認識的吧?”
周勁在一邊嘿嘿冷笑,“李愷已經是新生里面的大名人,今天他送你回宿舍,肯定明天大家都會知道,哈哈哈哈!”
小喬忽然醒過悶來,李愷同學一不留神成為醫學院女生們眼中的香餑餑,自己還是不要趕這趟渾水,交待態度立即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別,別,李愷我早就認識啦,是我沒轉學到北京以前的中學同學,不過我和他關系不怎么樣,彼此沒有什么往來。今天是我那個朋友丁威張羅的爬長城,和我無關哈!”
真相一旦揭露,靜等答案的室友們卻一哄而散,周勁很無聊,“哎,以為還能挖到什么戀愛八卦呢?又沒戲了。”
只有雪飛一個人湊到小喬面前,“那李愷和丁威是一對嗎?”
小喬先搖頭,“不是吧!”繼而想起火車上兩人談笑風生那一幕,“不過以后可不一定!”
雪飛頗有些失望,一躍而上小喬的上鋪,從上鋪傳來最后一句問話,“為什么?”
小喬想一想,做出判斷,“他倆在中學時就一直都挺好的,人站在一起又般配。反正啊,我覺得這是早晚的事!”
晚上小喬拿著李愷白天給的地址,給還在外地軍訓的趙爽寫了人生第一封信。信很簡短,匯報了白天三人的長城之行,還有最后腳踝受傷的結果,在信末,小喬寫了一句,“等待你的回信!”
再看一遍自己寫的這封信,最后這句話突兀地在眼前晃悠,小喬暗暗嘆息,把這句毫不矜持的話語刪去,又怕被看出來,拼命涂得亂七八糟,左看右看都難看得要命。只好憤然重新抄寫了一遍,把那張涂得黑團團的信紙撕成碎片。
臨睡之前,小喬的腳踝徹底腫成了大發面饅頭,小喬有點心虛,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去校醫院,老老實實給媽媽打了電話。一個小時后,小喬媽媽就打了面的把小喬接回醫院看了骨科急診。小喬的腳踝還是頗給小喬幾分薄面,x線片出來,確定沒有骨折,但是有輕微的骨裂以及嚴重的軟組織挫傷。醫生象征性地給小喬打個石膏繃帶制動,還不忘警告小喬,“當心點,不許參加任何運動。這段時間要是養不好,說不定會落下殘疾。”
小喬放下心來,開始琢磨別的,“什么時候能收到趙爽回信。”小喬媽媽一如既往地平靜,只是囑咐道,“學校的體育課別上了,要不然先請個假,去姥姥姥爺家住兩周。”小喬有點猶豫,和媽媽商量,“兩周的話,功課拉下太多。要不然,去姥姥姥爺家住一周?”
小喬的姥姥見到小喬這幅衰樣,完全不出小喬和媽媽意料的大呼小叫。把小喬安頓在小喬媽媽曾經住過的房間,端茶送水,噓寒問暖。小喬媽媽替小喬掖好被子,對小喬說,“要聽姥姥姥爺的話,有事給我打電話。”小喬大驚,拽住媽媽的手,“媽媽,你不陪我住在這里?”
小喬媽媽把小喬的手擱進被子里,笑一笑,“媽媽忙起來,也顧不上照顧你。過兩天我正好也輪到值夜班。再說你住姥姥姥爺這里,我很放心。”小喬媽媽把燈關掉,掩門離去。
黑暗中小喬聽到姥爺對媽媽說,“這么晚,就別回去了,住在這里吧。”小喬媽媽聲音很輕柔,但是依然是拒絕的回答,“不了,我還有好多病歷沒寫完。小喬就拜托你們了。”
半夢半醒之間,小喬好像聽到姥姥沖著姥爺嚷嚷,“你說她什么意思?就是不肯回家來住。”姥爺安慰姥姥,“慢慢來,別著急,這不是閨女第一次回家了嗎?”
小喬渡過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幸福一周,而且啃了無數只雞腿,喝了無數的骨頭湯。剛開始小喬還很高興,兩三天以后,小喬一看雞腿就皺眉,覺得自己每一個毛孔里都散發著雞騷味。可是小喬的耍賴并不奏效,姥姥還是會把雞腿盛到小喬碗里,嘴里還念念有詞,“你知不知道,這叫以形補形。”
小喬收到趙爽回信,已經是兩周以后的事情。坐在人體解剖實驗室里,小喬把信夾在書里,一會兒看一眼,過一會兒再看一眼。趙爽的回信很簡單,主題是講述了一下在軍營里的吃喝拉撒,還開玩笑地回應小喬去長城把腿摔壞的細節,“人家是不到長城非好漢,你卻是一到長城腿變殘。”這封信不長不短,正好是禮貌性的一篇半。
可是小喬不以為意,無視眼前解剖臺上擺的人體標本,甚至連平常最厭煩的福爾馬林味道也能忽略不計,將整封信的每一個段落都被她咀嚼來咀嚼去,偶爾還像牛一樣將個別語句進行反芻。直到雪飛湊在小喬耳邊,“你干什么呢?魂不守舍?老師盯你半天了。”
小喬大驚,環顧四周。同學們都在熱火朝天地擺弄標本,念念有詞地尋找著標本上的神經血管淋巴結。而老師,壓根就不在房間里。小喬頓時放輕松。
可就在小喬東張西望的時候,雪飛卻悄悄將夾在書里的信紙拿到手中,快速瀏覽。等小喬反應過來的時候,雪飛已經將信紙扔回原位,逃回到周勁身邊,“報告,沒有親密內容,落款叫趙爽,應該是男生。”
周勁咪咪笑,“那你輸了,今天午飯你買。”
雪飛卻搖頭,“我可不一定輸了,小喬光看這封信就翻來翻去無數遍,還是有問題。”
小喬被這兩個人的你一言我一語折磨得快要崩潰,郁悶地將信紙疊好,重新夾回書里。正好下課鈴聲響起,小喬把雪飛和周勁伸出的友好胳膊推到一邊,自己抱著沉得要命的人解書,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留下雪飛和周勁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小喬的悶氣在還沒走出實驗室大門前就基本上煙消云散,她決定給雪飛和周勁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于是站在放滿人體器官的玻璃櫥窗前靜靜等待,一邊等還一邊指指點點,“這是胃,哦,那這個應該是肝。”
旁邊有個人嘆了口氣,“小姐,你好像指反了。”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小喬狐疑地轉頭一看,原來是從長城回來后再未謀面的李愷,可惜李愷的臉上卻掛著揶揄的表情。
王小喬同學其實頗有些自知之明,如果李愷說這是錯的,那基本上不會對到哪里去,只不過面子上還真有些掛不住,只能把話往別處岔開去,“你怎么會在這邊上課?”
李愷的眼睛卻只注視著小喬的殘腿,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們所有的基礎實驗課都得回學校的實驗大樓上,我常回學校。你這腳怎么回事?醫生怎么說?”
小喬看看自己穿著姥姥大號布鞋的雙腳,“還行吧。醫生說有輕微骨裂,我剛把石膏繃帶拆掉,這兩天走路方便多了。”
李愷表情很嚴肅,“是醫生讓拆的嗎?你可別自作主張。”
小喬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醫生說我不是骨折,現在可以拆了,就是這三個月最好都不要劇烈運動。”
李愷點了點頭,“那還差不多。那,我先上課去了。”
小喬擺擺手,“好的,那就再見!”不知為什么,和李愷的這一次對話沒有讓小喬覺得厭煩,反倒有一絲絲溫暖。小喬還沒有從這個突然的改變中醒過悶來,眼角的余光卻發現在墻角練習站立的雪飛和周勁,只好“咳咳”兩聲,說了一句,“你們出來吧。”兩個家伙看到李愷離開,才慢慢晃到小喬面前,一人架住小喬的胳膊往外走去。
雪飛永遠都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李愷是專門來看你的嗎?”
小喬還沒來得及解釋,周勁卻搶先回答,“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他們學院上實驗課是要回到這棟實驗大樓進行的。我看哪,這個李愷對小喬應該沒興趣,小喬回來都一周了,根本沒過來看望過小喬。今天這個,只能算偶遇。”
小喬明知周勁說的是大實話,可是自尊心還是受到了傷害,不禁發表宣言,“你們以為我對他有興趣?他除了學習成績還不錯,簡直一無是處,脾氣臭,心眼小,還特會擺譜。再說,學習比他好的人,有的是。”小喬心里想到的學習好的人,其實只有趙爽而已。
雪飛很不以為然,“你就別臭屁了,我可聽口腔學院的女生說,李愷挺熱心的,從來不搭架子,要不然老師也不會選一個書呆子當班長。人家成績是很好嘛,你也別不承認,上次化學小測驗,化學老師說,只有口腔系的李愷考了100分。”
小喬繼續不屑,“100分?真變態,又不是小學生。”
周勁也批駁小喬,“反正沒人對質,你還不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要不然,我把他喊回來。”做出轉身的姿勢。
小喬也連忙回頭拉住周勁,“別啊!——”剩下幾個字還沒出來,小喬已經嚇得生生咽進肚子里,原來李愷就站在她們身后只有半米的位置。
小喬肚子里的每一個蛔蟲都在吶喊,“天哪,完蛋了,肯定都被他聽見。”正期期艾艾打算顧左右而言他,李愷卻發話了,“本來想問你,要不要這兩周你拉下功課的筆記。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
小喬雪飛和周勁三個人一起對著李愷的背影默哀三秒,雪飛才從牙縫里滋出冷氣道,“小喬,你說的壞話,他肯定全部都聽見了。”
小喬恢復正常表情,“聽見就聽見,就是可惜看不成筆記了。”
周勁安慰小喬,“沒關系,我也記筆記了,可以借給你。”
小喬憐憫地看著周勁,“那可不一樣,你們不知道,我們讀中學的時候,他和趙爽記的筆記基本就是考試寶典,什么重點難點標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我們大多數同學都是頂禮膜拜,視為至寶。”
雪飛最會抓重點,“趙爽?給你寫信的趙爽?”
小喬點頭,“我和李愷不對付,所以一般都抄趙爽的筆記。”
剩下兩個家伙一起大點其頭,“哦,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