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走......”香菱說完這句話，便垂下頭不言語。

在場之人除了雪雁歡欣雀躍，其余人驚訝之后，皆有些不解地看著香菱。

甄氏的哭聲愈發大了起來：“英蓮，英蓮..嗚嗚嗚，你忘了娘和你爹了嗎，嗚嗚......”

小紅上前握住香菱的手，無奈道：“傻丫頭，哪有自己娘不要，自己家不回，反倒心甘情愿當丫頭的。”

“姐姐是一出生就落成了丫頭，就是這個命，你現有機會當回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小姐，哪里不比當丫鬟好。”

賈玨咳嗽了兩聲，怎么回事，當著二爺的面，說不想當丫頭，合著二爺委屈你了。

小紅回頭卻只是莞爾一笑，并不害怕，二爺的性子她早就摸得透透的，不會為這生氣的。

她平日里一向話少，只是今天見這個傻姐妹實在分不清輕重，才忍不住苦口婆心勸兩句。

“罷了，罷了，也就是跟著二爺才有機會讓你選一遭，可想好了，選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甄氏止不住淚，卻哽咽著說起昔年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希望借此挽回女兒的心：

“當時你爹可疼你了，整日抱著你到處觀花賞竹，有好酒都會先給你抿一口。”

“有了好詩第一時間念給你聽......”甄氏如泣如訴，凄涼婉轉的聲音不禁觸動了香菱。

也觸動了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賈玨的衣袖，想讓他出面想主意。

卻見賈玨吊兒郎當的樣子，便沒好氣地往胳膊上擰了一下。

賈玨疼得嘖了一聲，回頭看見黛玉淚蒙蒙的眼睛，才沾沾自喜解釋道：“二爺這個主子當得還是不錯吧，丫鬟都舍不得走嘞。”

黛玉嗔道：“你莫以為我不懂，哪是你好，是香菱姐姐從小受了太多苦，現在剛有個穩定住所，一時不敢犯險罷了。”

“等她和她娘熟悉了，你就知道走不走了。”

“只是......現在可怎么辦呢？”

賈玨瞅了瞅，那婦人抱死不撒手的模樣，今日若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空手而歸，怕是要直接撞墻。

清了清嗓子便道：“我雖說了放你們走，可不至于做善事還要倒貼錢吧，你不得把贖買費付了？”

甄氏道：“不知公子花了多少錢買下小女。”

賈玨一分錢沒花，不過此時還是伸出手指比了個數。

“五十兩。”

這話可急壞了一旁的封肅。

他今日被架著走了大半個上午才來到這里，初時還害怕惶恐，如今知曉原委后，就感覺有天大的好事要落在身上。

可若就這么帶走了。

不僅好處沒了，還得再養一個拖累......

雖說也可以找機會出手，但賣給那些個上不得臺面的牙人，哪有賣給這富家小公子來得賺。

便動手上去拉扯甄氏道：“你如今贖她回去，住在哪里”

“你看外孫女身上穿的衣裳，比你我兩人加起來都貴重。”

“我看這小公子，貴不可言，香菱跟著他才是真正的好呢。”

這番話讓甄氏有些不敢置信，也讓香菱恍惚間想起了那拐子的言語，也是這個語氣，害怕之余甚至拖著甄氏硬往賈玨身邊靠了靠。

賈玨打斷了封肅的話：“我看你這爹也不會給你出錢，不如這樣吧，我這里還差個洗衣粗活的婆子。”

“香菱如今在我身邊好歹算個三等丫鬟，月錢有五百，如今你進來給我做個粗使婆子，我也給你開五百。”

“如今市面上，一兩銀子約能換個千五百文，如此一來你們母女齊心協力存上兩三年錢，另加上里里外外的賞賜，兩三年也就湊齊了贖身錢。”

“什么時候湊夠了贖身錢，香菱又愿意跟你走了，我就放你們走如何。”

........

甄氏還在思考，封肅卻著急補充問道：“我這女兒怎么也是大家閨秀，卻不知小公子準備出多少錢。”

說罷，還搓搓手，那意思是錢少了不好。

賈玨還在反應，到底是雇傭制還是賣身制，一旁王稟忠已經開始幫忙講價了。

“老漢，你休得亂開口，你那女兒都快四十了，又嫁過人、生過女，值得什么行情。”

“何況，還是個寡婦，弄得夫家人亡家破，保不齊天生就是個克星，放一般人家送都送不出去，花錢買還能著你了。”

賈玨暗暗比贊，這王稟忠倒是有做生意的潛力，以后若有生意上面的事倒可以放給他做，只是需得好好拿捏。

這封肅一細想，還真是這個理，那女婿家原是當地有名的鄉紳望族，她嫁過去沒幾年就弄得個丟女，失火燒了一條街。

后面他那夫婿投奔自己，沒兩年就是下世的光景。

顯然，封肅這是把自己的功勞都歸到甄氏身上去了。

賈玨趁熱打鐵補充道：“本想花點小錢買個母女團結，算做一件善事的，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強求，不僅一分錢得不到，還得把我買丫頭的五十兩還來。”

見封肅還真在打量香菱，思考買回去這筆生意劃算不，賈玨就忍不了了，直接搬出了國公府的名頭。

一番明里暗里的威脅，才讓封肅簽下了賣女契。

事情鬧成這個局面，甄氏一個弱婦人也沒有辦法了。

甄家早就沒有了，英蓮父親也出家多年，音訊全無。而自己一直寄居在娘家，也不受待見。

既然如此，還不如進入國公府領一份公食，如此不但衣食無憂，而且還能日夜陪護在女兒身邊，彌補這十余年來的缺憾！

雖然賣身為奴，對于鄉紳氏族夫人出身的封氏來說，情感上或許不那么容易接受。

但更不能忍受的，是再次失去女兒。

........

在姑蘇待了幾天，直到把賈敏的喪事徹底處理妥帖，賈玨一行人才踏上返揚州的船。

只是賈玨卻并不回揚州，他如今要順著這條河回金陵繼續學業了，這是早就說好了的，畢竟不能一直混日子。

賈玨知曉遲早會再見，因此分別時并未怎樣鄭重地告別。

只是隨意安慰了一下，讓黛玉勿要多傷感，又叮囑了雪雁一番。

隨后便讓林家隨著扶靈姑蘇的人送黛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