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沖出來的小雪雁手里還握著沒來得及放下的茶杯。

“怎么了雪雁，著急忙慌地作甚！”

小雪雁被賈玨一問，一下忘了什么事，揚眉想了一小會兒，才道。

“姑娘還在睡覺呢，玨二爺不能進去？”

“我？不能進去？”

小雪雁點點頭確定的說：“玨二爺已經七歲了，男女......七歲不得同席，不好再進姑娘的房了。”

小賈玨瞪大眼睛道：“合著，你讓我等一下，是等你出來攔我......”

雪雁點頭。

賈玨把小雪雁左瞧、右瞧，疑惑道：“這還是咱們的小雪雁嗎？怎么會說出這么有文采的話。”

“這是雨村先生教你的話？”

雪雁搖搖頭。

是姑母嗎？不應該啊！

小賈玨忽然心頭一動問道：“是林姑父教你說的這話？”

雪雁點點頭，然后又急忙搖頭：“不知道，雪雁不知道，總之不能進。”

好吧，還真是林姑父......至于么？

賈玨無奈解釋道：“那你可知道圣人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男女七歲不得同席意思是兩人都滿七歲方才避諱。我雖然滿了七歲，可你家姑娘還未到六歲啊。”

雪雁凝眉有些不知所措，以往家里沒有能進內宅的七歲男孩，加之黛玉年紀又小，因此她并未接受過太多這方面的教誨。

“這可是圣人說的，你要篡改圣人的話嗎？”

雪雁愣住，是這樣嗎？怎么辦，該找誰問問呢？

“雪雁，誰來了，怎么鬧哄哄的。”

............

在黛玉的幫助下，賈玨還是輕易進了黛玉的閨房。

房內，小黛玉揉著眼，小賈玨不斷說著金陵發生的趣事。

看了一眼旁邊的香菱，黛玉道：“好個標致的姐姐，怎么會給你做丫鬟，真真是......”

“是什么？”

“沒什么。”

賈玨便把香菱的來歷，遭遇說了一遍。

黛玉方才醒悟：“原來是這個因，我說怎么好好的你和別人打起來了。可曾有傷到自己。”

賈玨自然笑笑說沒有，說著又把甄寶玉形容了一遍。

黛玉氣憤道：“豈有這樣欺負人的。”

說著，眼珠一轉：“你在金陵那邊沒人管你？”

“咋！”

黛玉道：“那你可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什么？”

“長大后，帶我出去頑的事。”

賈玨眉頭一挑：“林妹妹，你想做甚！”

黛玉道：“你如今七歲了，比上次是不是長了一歲。”

賈玨驚訝道：“林妹妹這是想我帶你出去頑？”

小黛玉道：“你若想說女子不得出府，我也是知道的。”

“只是，難不成這世上女子人人都有丫鬟使，家家都有內宅？這些無非是些大家子才有的規矩。”

“我府里有很多小丫頭都是跟我一個年紀的，他們原先在家里都要下地干活的。”

“況且，我又不是出去貪玩，只不過想去廟里給母親祈福。”

黛玉一連串的話拋過來，讓賈玨都不知從哪里反駁開始。

瞅著小黛玉細黑眼眸里的一抹狡黠，顯然是已經在心中打好伏稿了。

不禁感嘆其聰慧。

賈玨一笑：“去就去吧，跟姑母姑父說一聲不？”

黛玉一愣，顯然沒料到賈玨答應得如此爽快，聲音反倒細了下來：“肯定是不成的，要是能成的話，也不用等你來了。”

果然，這話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賈玨一笑：“好啊，那咱們就走，現在就走！”

“走啊，猶豫什么！”

賈玨超乎想象的大膽，讓黛玉倒是有些無所適從了。

“那......我換一身衣服，偷偷出去......”

“行，換吧。”

“那你出去啊。”

“哦，好！”

不一會，出來扭扭捏捏、俊俏俏一個小公子。

林家沒有子嗣，甚至都只有黛玉一個孤女，林如海平日便把黛玉充假子教養，聊以解耐。

而黛玉因此得以被進士蒙學，穿男子衣裳。

前者，讓他有機會學習男子的四書、而不是只拘于普通閨秀的女四書。使得她有不一般的見識和才學。

后者，微微出格、不拘禮法的舉動，又能養出另般靈動。

此時賈玨就被驚得嘖嘖感嘆！

這讓黛玉臉上燙燙的，有些不好意思。

往日里雖常穿，但也只是穿給父母看，今日穿出來給同齡小男孩看，黛玉有些燒臉......

會不會有些怪，被嘲笑......

好在賈玨驚嘆欣賞的目光不似作假。

小黛玉受到鼓勵，昂起頭道：“比你可如何呢。”

賈玨不住點頭，滿意道：“不錯，不錯，裝成本公子的小伴讀剛好夠格。”

“呸！”

.......

馬車行駛在江南古道上，一路出了揚州城內，往白云寺去，后面還跟著二十來個護衛。

自從對上甄家后，賈玨就明白了身份高貴不算什么，真打起來時，手里有多少人才重要。

小黛玉在馬車上，一會兒往左邊窗外瞧瞧，一會兒往右邊窗外瞧瞧，很是新奇的樣子，看樣子是很久沒出府了。

看了一會兒又擔心道：“把雪雁留在屋子里，她怕是裝不好吧。”

賈玨笑了笑：“林妹妹你在想什么，你還以為能瞞住誰？”

“雪雁的作用是不讓我們一出門就被逮回去。她能瞞住一個時辰就謝天謝地了。”

“那豈不是要被父親知道。”

小黛玉有些擔心。

賈玨笑道：“林妹妹不用擔心。”

黛玉眼睛閃亮：“為何？”

“因為姑父肯定會知道的，擔心也沒用。”

黛玉：......

“既然好容易出來一趟，那就只管頑開心，想那么多也沒用。”

“在外面頑得開開心心的，回去瞧著林姑父打我板子還能再開心一次。”

“多笑兩次也算對得住我這番冒險舉動了。”

黛玉：“噗呵”

..................

馬車一路行到白云寺，在王稟忠和門口僧人交涉后，賈玨得以進入另一處安靜的佛堂。

門前掛著一副對聯。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賈玨隨口接出下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小施主好智慧！”

出來一布衣僧人，手拿佛珠，端得一副高僧樣。

“小哥兒這般年紀就懂我佛家偈語，可是從小習佛？”

賈玨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僧人有些驚訝：“家中二嬸信佛，小子受熏染也略微知曉些佛家名言，只是并無信佛之意。”

僧人雙手合攏，阿彌陀佛了一聲：“我佛慈悲愿渡天下有緣人。小施主年幼卻有慧根。”

“往后若有了求佛之心，可多來探討探討。”

“小僧是本寺方丈，隨時恭候。”

說罷又將眼線移向身后黛玉：“只是佛堂可不是金屋藏嬌的地方。”

身后黛玉扯了扯賈玨衣袖，往前站了一步，“小女子見過方丈，并非有意喬裝冒犯佛祖，只是家母......”

待黛玉說完詳情后，方丈又比了個阿彌陀佛，“原是為孝心而來，倒是貧僧岔眼了，在此給小施主道惱了。”

“既是為了給平安符開光，那便由小僧代勞吧。”

黛玉聞言欣喜，行了一禮：“大師佛法高深，小女子在此謝過。”

于是便命人捧上一小祭壇，在佛像面前點燃，上鋪著一銅架。

“小施主將平安符放上去，等待佛香熏染一個時辰，再由小僧誦戒，為其開光，便可大功告成。”

當小黛玉取出平安符時，賈玨愣了一下。

然后拿出黛玉給自己的仙鶴平安符，對比起來。

只見那祭臺上的平安符上也有一個仙鶴，其圖樣美觀，針腳細密，比賈玨這個還要細致精美許多。

這一對比，怎么有點不是滋味。

沖小黛玉挑了挑眼，想要個說法。

黛玉只低著頭小聲說道：“聽旁人說，仙鶴有延年益壽的作用，便想著給娘親繡一個。”

“這是第一個繡出來的，有些不成樣子，本來想剪掉的，剛好你生日，娘親讓我給你也寄點什么......”

小賈玨扭過了頭，不理會黛玉了。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跪在佛前誦起經來。

.......

黛玉在誦經，賈玨無聊，只好左看右看。

一旁的方丈主動湊上來和賈玨聊了起來。

“小僧號覺明，外人喚我覺明大和尚，也在這方圓幾里有些名。”

“今日得見也算緣分，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賈玨。”

“好名字”覺明方丈點點頭又問賈玨道：“小哥兒可有字號。”

小賈玨回道：“小子年紀尚幼，父輩師長并未曾取。”

覺明方丈笑道：“我送小哥一個字號如何。”

小賈玨眉頭一挑：“說來聽聽。”

“覺慧如何？”

“噗呵”是旁聽的黛玉忍不住了。

小賈玨無奈道：“你這大和尚，這是個什么字號，分明是個法號吧。方丈竟想坑蒙我出家，小心我家大人來找你麻煩。”

覺明方丈笑道：“小施主何必生氣，貧僧乃是見小施主與我佛有緣，是有宿慧的，故想點化點化。”

“且這覺字輩的法號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小公子若是從了灑家，江南四百八十寺，都要尊小公子一聲長。”

賈玨無語，心中暗想：“這大和尚好不正經，真是怎么當上方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