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與盧安二人所在的懸崖，就在普洛茲城西郊，二人一路步行，穿越海邊懸崖上的碎石與草甸，不過半個鐘頭，二人就遠遠看到了位于山崗之上的普洛茲城。

而遙望普洛茲城的最高處，那座環繞著二重城墻的森嚴堡壘，便是紅楓堡了。

作為洛林帝國西北沿海的權力中樞，紅楓堡是卡斯特爾家族實力的象征。

紅楓堡主樓乃至外墻結構，全由花崗巖質地的堅固石料砌成，主樓墻壁最厚處達七米，縱然用重炮攻城，也未必能將之撼動。

林彥望著那遠遠矗立在山崗上的城堡，思緒不由發散。

根據亞倫的記憶，傳說三百年前，卡斯特爾家族的先祖阿倫·卡斯特爾伯爵在此處圈定地界，開始大興土木。只是那位伯爵并未看到城堡建成，便在帝國的對外戰爭中不幸逝世。

是卡斯特爾家族的第二代伯爵勵精圖治，再算上前代在此的經營，前后經歷五十七年，才終于將如今聞名遐邇的紅楓堡建成。

而紅楓堡之名，則來源于城堡北邊的一片楓林。

據說初代卡斯特爾伯爵極愛在那片楓林中賞楓，為了紀念自己的父親，第二代卡斯特爾伯爵便將家族城堡命名為紅楓。以至于在卡斯特爾家族現在的族徽中，紅楓也成了極有特色的元素。

腦中浮現出的記憶與遠處映入眼簾的古堡形成映襯，林彥這才有了些許成為亞倫·普雷斯的實感。

畢竟之前瀏覽記憶，都像是看電影，而且看得還不仔細。

如今真到了那些記憶中留存的地方，林彥才真切感受到這個世界的鮮活。

他與盧安站在普洛茲城城外，隔著老遠就看到北門前駐守的士兵。

根據亞倫的記憶，現在城門處衛兵的數量顯然增加了，他們對入城者的檢查也照比平常更加嚴苛，因為此時的北門已經排起了入城的長隊，因為等候的人太多，許多商販干脆在城門外擺起了攤。

忽然間，林彥聽到等待入城的長隊中發出一聲凄厲哀嚎。

一個男人突然嚎叫著沖出了隊伍，沖向城墻。

沒等守城門的衛兵動手，城上防備的弓箭手已經一箭將那人心臟射穿。

林彥止不住皺緊眉頭。

他覺得那個沖出去的男人可能是瘋了，但士兵居然會這樣輕易就動手殺人？

這是他先前沒想到的。

“這就是羅莎琳說的……夢之使徒力量的影響？”

林彥指著遠處已經倒在城墻下的男人，以及逐漸變得躁動的人群。

“是的，我主。”

盧安恭敬回應。

“您隕落后，夢之使徒分得了您的些許權柄。在過去的歲月中，祂被尊為夢境的主宰，暗影的意志，迷霧與夜的主人。而瘟疫般蔓延的噩夢就是祂力量散溢的后果。那個男人大概是已經被折磨到無法區分現實與夢境，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在描述這些時，盧安看上去很平靜。

看著他平和的目光，林彥止不住面皮抽動。

他以為自己已經摸透了眼前這個狂信徒的性格，但現在看來，他對盧安的了解還是太少太少了。

這個男人究竟經歷過什么，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林彥根本一無所知。

就像他不能做到如盧安一般，如此平靜地面對殺戮與死亡一樣，他只能在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內心里早已波濤洶涌。

通過亞倫的記憶，他知道若放在平時，城上的弓箭手根本不會不問緣由就對平民出手，可見如今城內局勢的嚴峻程度。

林彥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又多了幾分凝重。

“現在說說，你是如何找到我現在這副身體的吧。”他淡然開口。

為了不引人懷疑的回到伯爵身邊，他需要知道自己離開前的每一個細節，否則在這種形式下，他覺得自己很難不被懷疑。

“遵命。”

盧安望著城門口被衛兵驅趕的人群，口中緩緩道來。

“我在紅楓堡的身份，是鐘樓的敲鐘人。昨天下午，我得知您這具身體的主人突然染病暈倒，便趁夜潛進了他的臥室，從中將他帶走。”

“染病暈倒？”

林彥嘴角不住抽搐。

他懷疑就是勞倫斯那家伙把昏迷的自己送回房間的。

只不過現在想來，勞倫斯既然敢對自己出手，那就說明這件事背后肯定有伯爵的授意，那位深諳貴族處世之道的泰倫斯·卡斯特爾伯爵，卡斯特爾家族如今的家主。

沒有他的允許，勞倫斯怎么敢在紅楓堡內對自己出手？不管怎么說，亞倫·普雷斯也是伯爵大人的貼身男仆，負責照顧伯爵的生活起居。如果他出了什么問題，根本就瞞不過伯爵的耳目。

所以……

伯爵也肯定知道亞倫現在受了傷。

此時此刻，紅楓堡中肯定已經有一位一等男仆接替了亞倫的職位，而被伯爵發現有背叛行徑的亞倫，此時應該正躺在臥室里養病。

他失寵了，不會有人關心他，也不會有人在意他還在不在房間中。

想到這兒，林彥的思路愈發清晰。

這與其說是勞倫斯對自己的警告，還不如說是伯爵本人。

林彥之前還想不清楚，但現在他看到了普洛茲城，看到了紅楓堡——亞倫遺留的記憶便在他心中愈發生動。而他……也更能體會到亞倫應有的心境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原本的靈魂正在與亞倫的記憶相融。

“我知道了，盧安，現在我們進城吧。不是說夢境教會已經開始行動了嗎？回去之后我們得先收集夢境教會在紅楓堡和普洛茲城中的情報，如果有什么收獲，你知道的，向我祈禱就行了。”

林彥沉聲囑咐。而盧安側頭望了過來，眼中帶著些許擔憂。

“走北門……我能輕易潛進城，可您呢？”

“我可是伯爵的貼身男仆，他們不會為難我的。”

林彥嘴角勾起淺淺笑容。

他需要盡快進入狀態。

亞倫……

我是亞倫·普雷斯。

我是亞倫·普雷斯！

他在心底反復念了幾遍，終于調整好了狀態，林彥……不，亞倫邁開步子，神色沉靜地朝著普洛茲城的北門走去，而盧安見狀，也沒再多說什么。

他一直目送著亞倫走到北城門前，那之后，他并沒有如之前約定好的，使用能力潛入城中，而是轉過身朝著海邊懸崖的方向飛速奔去。

他眉頭微皺，眼里帶著種意味不明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