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教會，是真的會派出能力出眾的神官，解決暗藏在種種異象背后的問題的。

但現在，顯然一切都不一樣了。

事情一旦涉及到了遺跡，教會就會從原本的拯救者化身為掠奪者，與其他教會大動干戈。

圖克其實理解教會高層這樣做的意圖，但看到了這幾天在紅楓堡發生的事，他還是覺得這么做太過了。

原本那些人是不用死的啊……

圖克在心里默默感慨。

根據他手里的這一沓報告，在他們進駐紅楓堡的兩天時間里，城堡里死了五個仆人，兩名士兵。另外還有三個仆人和一名士兵陷入昏迷。而這其中就包括卡斯特爾伯爵的貼身男仆——亞倫·普雷斯。

對于這種處在重要職位上的仆人，教會其實要格外關照的，畢竟如果真死了人，自己也不好對伯爵交代。

可現在，在簡寧·弗萊明修女提交上來的報告書中顯示，原本不應該被“深入”調查的亞倫·普雷斯，已經被哈爾肯·諾頓牧師送入了深眠。

針對這件事，其實圖克在收到報告之后，就立即著手調查了。

他知道哈爾肯是因為紅楓騎士團大團長的匯報，才對亞倫·普雷斯出手的，但這也有點太過了。

對于這種重要人物，他明明可以先把情況上報給自己，可他還是直接出手了。

而且哈爾肯不單“送走”了伯爵的貼身男仆，還前后爆了兩個雜活女傭的腦袋。

進駐紅楓堡的低階神官一共九名，就屬哈爾肯最賣力。

圖克甚至懷疑這位老年神官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否則他為什么不上報？

而且自從簡寧提交報告后，哈爾肯的狀態就與往常不太一樣。

圖克對著報告書皺眉思索了老半天，他見哈爾肯仍然坐在長桌一角，沒有任何要與自己解釋的意思，眉毛便皺得越來越緊了。

終于，當其他神官開始聊起城堡里的伙食，甚至是伯爵的收藏時，圖克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哈爾肯面前。

“跟我出來一趟，哈爾肯。”

圖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他今年二十四，而哈爾肯已經六十歲了。

他是圖克帶過年紀最大的下級神官，圖克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

“好的。”

哈爾肯與往常一樣露出笑容。

圖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哈爾肯的笑容看起來沒有往常那么自然了。

圖克心情復雜，帶著哈爾肯去到了三樓一處位置僻靜的拐角處。

“哈爾肯，我不會抹殺你在這次行動中的貢獻，但……你真的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圖克皺緊了眉頭。

他莫名覺得眼前的哈爾肯看自己的表情都跟之前不太一樣。

他似乎變了。

可圖克又無法肯定這是因為什么。

他緊盯著哈爾肯略顯渾濁的深褐色眼睛，企圖搞明白這具身體里的靈魂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

哈爾肯看起來有些猶豫。

他低下頭沉默了好一陣兒，才終于陪著笑望向圖克。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亞倫·普雷斯的事，圖克閣下，我其實并沒有摧毀他的全部精神，我……”

“你沒有？”

圖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哈爾肯，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么？”

“因為……”

哈爾肯開始猶豫起來。

他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心理斗爭，可他為什么會這樣呢？

圖克瞇起眼睛，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哈爾肯·諾頓，跟自己認知中的那個，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而想到了這一點，再回想哈爾肯之前的種種表現，圖克的神情變得越來越陰沉了。

“畢竟……他是卡斯特爾伯爵的貼身男仆，您知道的，像這種與伯爵關系親近的仆人，我們還是要稍微注意一下。”

哈爾肯的話又讓圖克臉上顯出一絲錯愕。

這家伙原來還知道要注意這個？

圖克止不住沉沉嘆出一口氣。

“既然你知道，為什么在得到庫珀大團長的匯報后，不立刻來請示我？而且簡寧的報告早就遞交上來了，你跟她說你摧毀了亞倫·普雷斯的精神，你為什么要對她說謊？還有，你為什么沒有上交今天的報告？”

圖克一連串的質問又令哈爾肯陷入沉默。

那位老年牧師額上滲出汗珠。

圖克的眼睛再度瞇起。

這不正常。

他幾乎可以肯定。

但他還對這位老人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能對自己解釋清楚。

可哈爾肯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什么。

他只是陪著笑，雙眼緊盯著圖克。

一瞬間，圖克感到一絲不適。

那是來自精神層面的不適感，是入侵！

到這兒，圖克怒了。

這老家伙居然想入侵一個中階神官的精神，拖人入夢？

他已經老到會犯這種愚蠢錯誤的程度了嗎？

圖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積蓄力量，不過片刻，他就遏制住了那股朝向自己的進攻，轉而將對方拖入到了自己的夢境之中。

想在我的夢境中與我戰斗？

呵呵……

圖克只覺得可笑。

他幾乎在拉住哈爾肯精神的同時，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構建出了一段無比真實的夢境時空，那里與他們所在的城堡三樓走廊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圖克手里提著一盞散發著紫色幽光的提燈。

“哈爾肯·諾頓，在主的見證下，你的所作所為都會被作為呈堂證供，交由裁判所做出最終裁決。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我勸你最好現在就老實交代你的所有企圖！”

圖克聲音嚴厲。

他雖然年輕，但到底是經受過高級迷宮歷練的中階，他體內蘊含的饋贈，與哈爾肯這種低階神官有著質的不同。

低階僅僅是獲得了夢神最淺層的饋贈，只能修習夢境神術中最基本的法術。但中階不同，中階神官體內蘊含的饋贈最多能抵上低階的二十乃至三十倍之多，他們可以脫離與夢神間的聯系，構建自己獨特的神術系統。

而這也是每一位中階以及高階神官們最大的底牌。

就算是同僚，中階神官之間，也未必會知道對方的真實能力究竟是什么。

而現在，圖克展現的不過是自己能力十分之一不到。

他不想殺了哈爾肯，因為他認定哈爾肯已經出現了異常，而在遺跡現世的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放過任何細枝末節的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