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的事兒我再也沒能說出口……

好在我不再糾結以前的人和事之后，身體一日日的好了起來，到上元節的時候，我已經能和阿偉一起出去游玩了。

暗夜如晝，人流如織，無數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手提花燈結伴而行。我由衷的感嘆，大城市果然不一樣！

街面上到處都是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這不一直在我們身后跟著的青琰，就被人群擠的沒了人影。我聽見那聲“阿嚴”急忙回頭，她已經不見了。我看著身后密密麻麻向前推動的人潮，暗自心驚，得虧阿偉覺得我太虛弱，護得格外嚴實，不然我倆這會兒要開始玩尋人的游戲了。

“青琰不見了。”我開始憂心她那么文弱的一個姑娘會不會遭遇什么意外。畢竟地痞流氓欺男霸女的故事遍地都是，像鄴城這樣的大城市估計更多。

阿偉也向后面看了一眼，目光中像是鎖定了什么似的對我道，“你不必擔心，自有人陪她。”

如此篤定？我又回頭看了看，依舊沒發現青琰的身影，頓覺興致缺缺。

“上元節自是熱鬧非凡，你想從哪里開始？”阿偉拿手向前一指，成功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噢，前面有猜謎的，風流倜儻的文藝青年們扎堆，俊男靚女好不賞心悅目。

我搖搖頭，心道，自己是個粗人，搞文藝不適合我。

再轉眼那邊一陣火光沖天，引的喝彩聲無數。我眼前一亮，拿手一指，“就那邊吧。”

阿偉掩住嘴角的笑容，帶著我過去了。

原來是個雜耍攤子，吞劍、胸口碎大石、頂碗、噴火、飛刀……看的人心驚膽戰又忍不住道聲，“好！”

我看的正起勁兒的時候，阿偉悄悄往我手里塞了把銅板。

白瞟確實不道德……

我看向阿偉，感動的都要哭出來了。他真是太貼心了，居然連打賞錢都準備好了！

我攥著那一把銅板，心里嘆道，這么好的一棵白菜，也不知道什么樣金鑲玉的豬才能配得上。然后心中一陣忿忿不平，那個孫萱真是眼瞎！

“你別難過，以后會有更好的。”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阿偉聽的一頭霧水，我感覺他一定會問我說了什么。為了避免勾起他的傷心往事趕緊扭頭吆喝了一聲，“好！”，然后向地上的銅盆里丟了一枚銅板。

那邊數把飛刀似流星一般帶著破空而出，我拽著阿偉趕緊往前面擠，奈何人墻太厚，我努力了幾把也擠不進去。聽到飛刀嵌入木板的“咚咚”之聲和震耳欲聾的喝彩聲，急得我和外圍的人一樣在原地跳高。

這時的我就有點羨慕阿偉的身高優勢，他甚至可以戲謔的看著我在他面前機械的跳躍。

然而，我看他的眼神就只能是幽怨的，其實我一直在暗暗的想，這個時候是不是可以用救命之恩要挾他把我抱高一點……當然我是不好意思開口的。

最終，我還是成功坐上了他的肩頭。

前方視野頓時一片開闊，寒光閃閃的飛刀十分精準的釘在女郎身后的木板上，勾勒出一副人形輪廓。

真是神乎其技！

我使勁兒往前扔了一把銅錢，怎奈大病初愈，臂力有限，成功砸到了前面的觀眾。一群人兇神惡煞的回頭瞪我，我尷尬的扯了個笑臉，然后對阿偉說了個“走！”

熱鬧看過了，書畫猜謎之類的我總覺得乏味，就去花燈攤子上買了兩只獅子滾繡球的花燈，然后提著燈悠哉悠哉的溜達到了河邊。

天氣還是冷的，河面上好多畫舫，時時傳來悅耳的絲竹之聲和悠揚婉轉的唱腔。

錦繡繁華的城市，身旁長身玉立的公子哥，我覺得自己有點喜歡這里了。

我趴在河邊的欄桿上托著腮望著天上的明月，衷心的嘆了句，“這迷人的夜晚！”

喧囂之聲盈耳，我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阿偉說了句什么我沒聽見，因為我被水里突然竄出來的一群濕淋淋的“落湯雞”驚呆了。

得虧阿偉反應快，挾著我退出去五米遠，才沒被明晃晃的刀劍扎成篩子了。

從河岸上被頂出來的冰碴子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這時節的河水冰冷刺骨，他們是怎么忍受住的？我下巴都要驚掉了！

“殺手都這么敬業的嗎？過節都不休息！”我撫了撫自己快跳出來的心臟，照著持劍殺過來的人手腕就是一腳。

然而這一腳并沒有什么作用，那人的手只是抖了抖，劍依舊握的結實，我自己反倒被一股蠻力震的腳心疼。

“這些是活死人，不死不休。”阿偉繳了黑衣人的一柄長劍，閃到我身前護住我。

這就要命了，看著眼前涌上來的十數個黑衣人我出了一身冷汗。

敵眾我寡，而且悍不畏死。阿偉因為要護著我這個戰五渣在打斗之時處處掣肘，這戰局我方是個大劣勢呀！纏斗個一時半刻我倆都得交代了。

在對視一眼之后，我和阿偉心照不宣的決定盡快逃跑……

然而此時我們已經被團團圍住，倆人一起逃跑談何容易……阿偉自己可能輕松點……

就在我準備要無私奉獻，給阿偉爭取跑路機會的時候，一陣怪異刺耳的簫聲響起，黑衣人攻擊停了下來，紛紛后退了幾步。

自河中的畫舫里飛躍而來一人，白衣輕飄飄的落到了前面的大柳樹上。

這逼格滿分，我想給他點個贊。

不待我看清那人什么模樣，就聽阿偉急喝一聲，“不要看他！”同時將我箍在身前，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讓看就不看嘛！干嘛這么兇，而且箍的太緊了，可不可以松一松……

我心知這個時候不適合內訌，所以默默的閉上眼睛，暗自琢磨著，這人莫不是練得什么邪功，不能對視！

“你終究還是負了她。”

那人陰冷刺耳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差點跌到地上。我不是被嚇的，我是驚訝！驚訝！驚訝呀！

這個她不會是孫萱吧？！她到底是拿了什么大女主劇本？什么絕世好人設？居然有這么多關系戶，一個個都要來給她打抱不平。

想到這里一股氣憤之氣油然而生，不待阿偉說話，我就回他道，

“喂，你說話講講道理好不好，明明是那女人移情別戀了，是她不要阿偉了好吧！這怎么是阿偉負她呢，是她負了阿偉好吧！”

他低低的笑語了句，“小丫頭，牙尖嘴利的，也把你做個活死人怎么樣？！”

毛骨悚然，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怕你沒那個本事！”說話間阿偉的怒氣完全爆發了出來，一股強悍的罡風從他身上激蕩出來，周圍的黑衣人紛紛退了幾步。

“你所中之毒，這世上無人可解，就連我也不能。”白衣人話中帶著疑惑，就好像他在懷疑自己說出的話一樣。

阿偉略帶嘲諷的笑道，“世間事原本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太高看自己了。”

“噢？是嗎？”白衣人說著又低低笑出了聲，他顯然自尊受挫，尾音中透著陰毒的殺意。

終于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候了，我拽了拽阿偉的袖口，讓他把手拿開。

他沒動，只是風輕云淡的說，“別擔心。”

音調古怪的簫聲再一次的響起，不那么刺耳卻暗含傷感。也不知道為什么，手不自覺的摸起了掛在腰間的短簫，眼淚就流了下來。腦子里有個模糊的身影，我一聲，“大叔？”脫口而出。

簫聲戛然而止，白衣人忽然癲狂的吼過來，“誰允許你這么叫的？”

我腿軟了，這次真是被嚇的。

緊接著簫聲再起，又是尖銳刺耳的音調。

周圍的黑衣人瞬間狂性大發起來，瘋了一般的攻擊過來。我和阿偉應接不暇，倆人都掛了彩。

撐了不多時，我便已經手腳發軟，阿偉邊打邊道，“阿余，我送你出去，回去搬救兵。”

……

這分明想甩開我自己一個人送死？但是我哪能做讓他獨自一人赴險這么沒義氣的事兒呢！我說，“搬救兵，你去不是更合適？”

阿偉利落的割斷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聽話！”

我將殺到跟前的黑衣人一腳踹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真是個傻子！”他忽然就將我一拽，從背后將我圈住，此時我渾身已經脫力虛汗直流。阿偉一把長劍四面翻飛，速度快的我都以為自己花眼了。

“你這樣，撐不了幾時！”有了阿偉的庇護，我得到了短暫喘息的機會。

“放心吧，你不讓我死，我是不會死的，我們都不會死！”阿偉笑了，那笑意里的兇殘讓我毛骨悚然。

我打了個哆嗦，思緒飛轉，看來逃是逃不掉的，我琢磨著支援應該很快就到了，只是我們要多堅持一些時間。這之前，我不能讓嚴偉獨自支撐。

我把匕首換到左手，毅然的決定試著超越下自己的極限。

“阿偉，幫我繳一把長劍！”

“好！”阿偉應罷，本來削向死士脖頸的劍式一收，轉而擒住了那人的手臂，我當即上前，用匕首斬斷了那人的手腕，奪了那人的長劍。

……誒……有點沉……我甩了兩下，果斷把長劍扔了。

唉，錯誤的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場面緊張，這時候我能社死。

連臉紅都沒來得及，我在地上一個翻滾，削斷了正在和阿偉纏斗的死士的腳筋。死士瞬間跪倒，阿偉拽著我退出幾步遠。

眼下，阿偉已經斬了五六名死士，我們也只是受了點小傷。這些悍不畏死的死士居然行動遲疑起來，可那連綿不絕的刺耳簫聲卻不允許他們停止。

“我給你打輔助！”我緊緊的盯著殺過來的人群，給了阿偉一個側臉。

阿偉應了聲，“好！”

我聽見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額頭的汗珠滴進了眼角，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對他道，“你太虛了，回去后，多補補，少折騰自己。”。

“好，都聽你的！”阿偉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后面一帶，與一名死士劍鋒相交，對面的劍哐啷砸在地上，阿偉劍鋒一轉斬在了他的脖頸上，頓時鮮血飆射，阿偉帶著我向后一躍，落地之時執劍的手自然一甩，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端的風華無雙。

這戰力……可真不虛……我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要不是不合時宜，我一定要給他鼓鼓掌。

對方沒占著便宜，攻勢也更加兇狠瘋狂。我與阿偉要多爭取時間，配合上就要更默契。我知曉他一直想將我護在身后，但是我不能躲在他身后當廢物，在他同死士纏斗的時候，我便見縫插針的出手，能抹脖子抹脖子，能斷手筋腳筋便斷手筋腳筋。

阿偉終于不再執拗于將我護在身后，同我打起配合，甚至指示我出手。我們就這樣一長一短，互為替補，斬殺了對面超過一半的死士。

在我的右手糊滿了鮮血，開始止不住的顫抖，呼吸間胸腔充滿了咸腥的痛感時，我知道我真正的極限到來了。

就算是再勇猛，體力終究是會消耗殆盡的。看見眼前的人開始重影，我的腳步虛浮，忽然后悔出門前沒有多吃兩碗面。

“阿玉！”阿偉敏銳的覺察到了我的不對勁兒，一下將我扯到身邊，一手攬住我的腰，撐住了我的身體。

我有氣無力的抬了抬右手，又滿含歉意的說，“阿偉，我沒力氣了。”

阿偉聽罷怒發沖冠，手中長劍擲出，直將沖過來的一名死士釘住喉嚨倒退了三四米遠。

……

這怎么把打架的家伙事給扔了呢？雖然我撐不住了，但我覺得你還有實力撐一撐呀！

已經汗漬全身的我又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這江湖梟雄真是性情中人！

“金一！”阿偉抱住我怒吼一聲。

……支援來了嗎？我茫然四顧，黑壓壓一片敵人……

“屬下在！”敦厚的聲音回應的同時，也不知道從哪里就躍出了五六個人同剩余的死士拼殺到一起，瞬間便有三名死士被斬首。另有一人手持長劍殺向了在大柳樹上指揮的白面大叔。

戰況發生了逆轉，白面大叔當即化開殺招，用短簫吹出個響亮的哨聲，然后轉身即逃，死士們也不再戀戰，開始極力擺脫糾纏追隨著他逃走。阿偉這邊留了兩人，剩下的都追著殺了過去。

一切塵埃落定！我像個廢人一樣靠在阿偉的身上說，“我累了。”

他用臉蹭了蹭我亂糟糟的頭頂道，“睡會兒吧！”

我閉上眼，感受到全身脫力之后的顫抖，意識漸漸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