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結束,就是上午的文課。
李教習看學堂中的弟子都歪七扭八地趴在桌子上,也沒直接開始講課,概括地講了下文課的學習內容及進度,告訴他們剛剛發放的典籍名稱和內容,又一一詢問了各弟子的情況。
周瑤聽來聽去,發現課堂中的弟子有一些弟子曾學過幾個字,而包括她在內的一大半則是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等到午休時,不少精力旺盛的弟子開始興趣勃勃地探索學堂,不僅繞著學堂來回走動,對著一棵樹都能圍觀好久。
搞不懂這有什么好看的,周瑤在學堂周邊走了一遍,認清位置和道路,免得明日找不到學堂。
下午,劉教習給他們講解了一些武學基礎的要點,然后就要求他們扎馬步,堅持一盞茶功夫才能休息一次,如果做的不標準、扎得不穩當還要重來。
對于他們這些沒有基礎的孩子來說,這種安排實在太過嚴苛,直到下課都沒有一個弟子完成教習的要求,好在劉教習沒有因此懲罰他們。
一個時辰下來所有人都累得快要走不動路,周瑤整個人都在顫抖,喝了兩口水后勉強將自己挪回學堂,就再也不想動了。
張教習大概是見識過這種情況,講了些宗門中的趣事和戒律,就讓弟子們下課休息。臨走前,還特意強調讓他們一定要去浴堂清洗,門派講究清靜,所有弟子都需保持自身潔凈,這也是門規戒律中的一條。
周瑤坐在位置上趴了快一個時辰后,總算可以正常走路,先回屋舍放了東西,又拿了換洗衣物去了浴堂。
浴堂在學院的后面,這里有兩個院子分別供男女使用,里面各有一大間青磚瓦房,每個瓦房中有一個浴池,旁邊還有幾個浴桶可自行使用。這里供應熱水,但是得自己去提水。
周瑤今天累得夠嗆,提了兩桶水草草洗過之后就回去了。
洗完澡身上的確輕松很多。
回到屋舍,她一邊揉搓著潮濕的頭發,一邊回想今天的課程。今天課堂上她的表現并不好,文課毫無基礎,武課比起其他弟子也差很多,最明顯的區別就是體能太差。
文課她不怕,經歷過十二年應試教育,這點內容灑灑水。但武課實實在在掐住了她的要害,想到兩年之后就要考核,她就擔心自己能不能跟上進度。
接下來的日子,周瑤就好像回到學校一般,過著平淡且規律的生活。
每日早上在劉教習監督下跑步、扎馬步。
上午李教習教授讀書識字,要求背誦各種書籍內容,有時會引申講一些人生道理,教育這些孩子什么是善惡,什么是正邪。
下午劉教習會教導一些拳腳功夫,時常會組織他們對練。
張教習講解宗門來歷、歷代前輩高人、修真常識及門規禮儀等。
一段時間下來,他們對幾位教習都有了深刻的印象。
劉教習教授拳腳功夫時極為嚴厲,時常體罰弟子,剛開始每次上完課,大部分弟子都渾身酸疼,最不得人心。不過等大部分弟子習慣之后,看著自己一日比一日更厲害,劉教習的課程反而成了最受歡迎的。
比起苦逼地背書抄寫,就連周瑤都喜歡上了劉教習的課。
而李教習為人端肅,講課之時一絲不茍,每日都會留下許多背誦課文、抄寫修真典籍的課業,只能在下課后回屋舍完成。因為需要點燃燭火熬夜看書,弟子們每個月都得去雜物處趙師姐那領一次蠟燭紙筆,漸漸地倒是和雜物處的趙師姐熟悉起來了。
剛開始學習的時候,張教習的課程絕對是最受歡迎的。授課時,張教習經常會帶著弟子們游歷外門,帶他們到小相山、回云山、齊云山,一一講述這些地方及諸位前輩在此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還曾帶著他們乘船游覽貫穿外門的清水河,觀看河中的漁船打魚。
他還重點帶弟子們去了小相山后山的刑罰司,在那布置得陰沉晦暗的環境中,講犯了門規的弟子所受到的處罰,當時便嚇哭了幾個弟子,還好張教習安慰他們只要不犯門規就不會受罰,警告眾弟子一定要牢記門規不得違反,順便讓弟子們將門規抄寫三遍,熟讀背誦。
張教習的手段簡單直白,但是非常有效,不少弟子為了不犯錯,都將門規熟讀背誦下來,周瑤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她對于張教習的手段看得明白,但門規作為門派明面上不可違背的規矩,就是這里的法律,周瑤完全把門規當作國法家規來學習,不求能夠玩轉規則,力爭日后不會莫名其妙地掉坑。
門規中的罪名有輕有重,相對前世的法律有些簡陋和混亂,對于背叛宗門、殺害同門、私闖禁地、偷竊宗門重寶、破壞宗門陣法、濫殺俗世中人等罪名處罰極為嚴重。
但就周瑤自己的研讀,就發現這些規定都有漏洞,一些懲戒措施與罪行并不匹配,而且彈性空間很大。
就比如“濫殺俗世中人”這條,對于定罪并無嚴格的要求,多少人死傷算是濫殺?只要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不算濫殺?這是不是代表著只要能讓刑罰司相信自己的理由就可以避免受罰?這里面可操作的空間極大,師長施壓、人情往來、貪污受賄,這些都能讓罪名不存在,在這么一個封閉的宗門環境中,不涉及大是大非的情況下,人情或許是影響罪名最重要的因素。
而且修士高高在上,對于俗世中人是何態度,會為了他們重罰自己的同門、親友嗎?
就算律例條文中的懲罰寫的再重,沒有定罪,何來懲戒?
而對于其他一些小的罪名,用膝蓋想也知道,修士的手段千變萬化,沒有當場人贓俱獲,想要定罪難上加難。
周瑤將自己發現的這些內容一一記錄收藏下來,她并不打算告訴其他人,只是以防日后用得上。
張教習在弟子們記住主要的門規之后,就開始教導他們禮儀規矩。
在不同場合下面對長老、長輩師叔應該如何行禮,面對同輩師兄弟應該如何相交,如何招待客人。
而在這之前,要學會如何辨別身份。在宗門中,辨別身份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日后根據修為氣息來判斷,另一種就是根據服飾來區分。
宗門之中,新弟子的衣物為白色,雜役弟子的衣物為灰色,因為都由宗門發放,所以一般看服飾就能識別身份。要注意的是,宗門對于傷害新人弟子的懲罰力度極大,所以這十年里等閑不會有人招惹他們,但十年后他們也決不能對新弟子動手。
外門弟子的服飾應為藍色,但是外門弟子會離開宗門歷練,所穿衣物來源各異,所以服飾形形色色,極難辨認。于他們而言,遇到實力比他們強的弟子,都當做師兄師姐來對待,態度恭敬一些就好。
身穿藍底白邊衣袍的是內門弟子,遇到內門弟子,外門弟子不得逾矩。
除弟子之外,宗門中的管事的服飾為青袍繡金劍,遇到穿青袍的人要注意衣袖上是否有金劍紋飾,用以區分穿便服的外門弟子。
金丹長老們的穿著不受約束,不過他們也不用擔心,長老們都很忙,外門弟子等閑見不到他們。
前世作為一個普通的職員,周瑤沒有接觸過如此一板一眼的規矩禮儀,為了避免日后冒犯他人惹來麻煩,她學得非常認真。
除了辨識門中弟子的身份之外,張教習還會教授他們日常的一舉一動,要求坐有坐姿、站有站樣。在授課之時,張教習十分有耐心,但在他們出錯受罰時下手也非常狠。
周瑤就因為一次與其他弟子交談時,坐姿不端正,被張教習用教鞭在背上抽了一記,也不知是這教鞭有特殊之處,還是張教習的手法太厲害,被抽的地方如烈火灼燒,痛徹心扉,她不自覺地深吸一口冷氣,又在張教習的眼神下閉上嘴巴,扯出一絲微笑。
直到張教習離開才小口的呼吸緩解疼痛,坐在她附近的弟子都感同身受般端正自己的坐姿。
拜張教習所賜,隨著課程的進行,周瑤的行為動作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待人接物也越來越落落大方,其他弟子也各有千秋。憑他們如今的模樣,誰又能看出有些弟子在幾個月前還是農家之子、城中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