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的一刀令笑道人在生死關前走了一遭，現在笑道人不想為上面的人賣命，再體驗一次瀕臨死亡的感覺。
笑道人只盼著快點將馮五手上的這批鹽送出去，干完最后一筆，拿錢出京城自己享福去。
至于從前的雄心壯志，統統見鬼去吧。
馮五背后有馮唐撐著，亦沒有笑道人的經歷，聽了笑道人的抱怨，出言警告：“事到如今誰也下不了船，你想置身事外信不信明天就有幾十個人過來殺你。”
“我當然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廠公厲害，拼著下獄殺頭的風險也要主動抽身。借著自己以前犯下的事被皇帝囚禁在詔獄里。他不說這些秘密，士林里的人要保著他，皇帝要護著他。這關系怎么也算不到他的頭上。”
笑道人逐漸冷靜，嘆氣道：“老馮，當初廠公把大頭讓出來，咱們這些人上趕著往前湊把這些利吃的是一干二凈。現在想想蠢的是我們啊！”
馮五也是嘆息一聲，點頭認可笑道人的話。
魏忠賢當初讓利，十成的利自己只要一成。他們這些人還覺得魏忠賢是日薄西山，讓利求他們保住他自己。
如今該還債了，魏忠賢先行下獄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他們這些人卻要為了保住自己而到處想辦法。
“老馮，我還是那句話，六百萬兩的虧空全靠我們往回補，你覺得可能嗎？”
“我也知道不可能，可你讓上面的人把到了自己被窩里的銀子再送出來，也不可能。”
“這樣拖下去，等李辰和戴權去查。就算補了虧空腦袋也早搬家了！”
笑道人恨得直咬牙，他們這艘船想要安穩上岸很簡單。
只要在朝廷始追繳虧欠的銀兩，派西廠和錦衣衛插手之前把虧空補上，官面的賬上分文不少，即便李辰和戴權有心查辦也找不到證據。
可上面的那群蠢貨，六百萬兩的銀子都快把他們自己的這艘船給壓沉了，還死摟著懷里的銀子。
已經火燒眉毛，笑道人顧不上自己憂慮，問道：“不談這些了，這批貨你打算什么時候發？”
“宜早不宜遲，兩天后等戶部的通行文書下來，直接發貨沿著老路北上。”
“也只能如此，但愿一切順利。”
一向為惡，不信地府報應的笑道人，此時卻又掐起了少時師父教給他的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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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鸞司，正堂。
油燈來回跳動，火光上下閃躍，照的墻上的人影東倒西歪，燈芯蹦出零星的燈花落在案上。
從長坊街上打殺春虎堂的人，已過了兩日。
李辰一回衙門，便派人去查春虎堂，不出兩天還真讓他查出來點東西。
春虎堂的馮五人稱五爺，長坊街的西街半數是他的產業，甚至還包下了一個渡口名號烏江渡，承接南來北往河運客商的生意。
家財不說百萬之巨，但是數十萬還是拿的出手。
細數發家的過程，十年前春虎堂還是個潑皮聚集的不入流幫派，從建元五年之后，春虎堂則是吞并了不少商鋪，一下占據了半個西市。
即便馮五的背后有神武將軍府的關系，可京城里富貴的人多了，要是真有發財的買賣，怎么也輪不到你這個馮唐的遠親。
李辰又調了西廠和錦衣衛案牘庫的卷宗，發現馮五曾經在揚州當過江家的門客，接引江貴妃北上，他的渡口也有江家參股。
揚州四大鹽商的商船北上，也基本全都要在馮五的渡口停靠。
里里外外，都透露這詭異。
畢竟，建元五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安陽王邊關戰死，周妙彤全家下獄.......
樁樁件件都無不和銀兩與鹽這兩樣牽扯在一起。
李辰本以為自己滅了揚州的四大鹽商是大仇得報，現在再回頭看，卻發現自己好像撞上了一顆看不見頭的大樹。
這顆大樹盤根錯節，上至宮榻，下達各地官衙無不牽扯其中。
李辰閉著眼睛，雁翎刀平放在燈下，沉聲道：“錢遼還沒回來？不是說前日就該到了嗎？”
“錢兄說有事情耽擱了，所以在明日返回。”
“行吧，讓你去戶部查最近一個月春虎堂渡口出行船只的通行文書，查到什么沒有？”
“查到了，大人請看。”
張讓站立于堂下，遞上一張公文：“春虎堂有艘北上的船，今日出發。”
李辰接過公文，問道：“戶部的人說沒說這份文書什么時候去給春虎堂的送？”
“戶部的官員說早些時候，馮將軍府的人已經提前取走。想必現在已經到了馮五的手里。”
李辰聞言，當即撇下公文抄起雁翎刀：“現在什么時辰？”
“子時剛過，丑時未到一刻。大人，怎么了？”
李辰推開公堂的門說道：“春虎堂運私鹽的船要開了，寅時運河開關。現在還有一個時辰，你去點人，之后去春虎堂的渡口，我先行攔下他們。”
話罷，不等張讓繼續追問，李辰已經出了儀鸞司的衙門。
張讓撿起案上的公文，眉頭緊皺，那里還不明白李辰的想法。
“馮家呀，這次是不想惹也要得罪了。”
片刻之后，張讓背上自己的長槍，在錦衣衛衙門喊道：“當值的人出來，去把所有人叫起來，由各個千戶帶隊，去烏江渡。”
刷刷——
整個錦衣衛衙門隨著張讓的喊聲，亮起了火光，像是條條火河，從各處司衙匯聚到正堂之前。
十名千戶隨手下若干百戶，大小旗官站在石階之下，紛紛望著張讓。
“旗官之下的此事不用參與，剩余人上馬，務必半個時辰內趕到烏江渡。”
“得令。”
幾十名身著黑衣的錦衣衛拿起鉤鐮刀鎖，持著火把齊刷刷的出了錦衣衛衙門。
張讓起碼行于隊伍之前，李辰龍行虎撲在京城內的速度遠非駿馬能比，張讓集結人手又花了一刻鐘的時間。
路上縱使張讓全力催趕，也沒有見到李辰的影子。
行至一半，東方漸亮，春虎堂的烏江渡口上已經聚集了三條大船，幾十名力夫往船上搬運麻袋。
速度已是不滿，可春虎堂的人還不滿的催促：“快點，快點。當家的說了，寅時前搬完，每人再加三百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