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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鉤子黃放

數(shù)十年的記憶如畫卷般眨眼翻過。

馮耀手腕使力,白面鼠眼珠突出腦袋側(cè)歪,尸體摔趴于地。

馮耀輕輕嘆息:

“是了,我的修為已至‘神氣相抱,性命可見’之境界,師父若死我怎會不知?”

“原來師父他老人家沒有死。而是吊著一口氣,待我進屋,看了我最后一眼,說了最后一番話后,方才闔眼含笑而逝。”

馮耀拍了拍手,撣了撣衣上的灰塵:

“掌柜的,你瞧清楚了,我可是半張桌椅都沒有損毀。這些可都是全性干的。”

“吃飯飲酒,你們總要打掃的,這個工費我就不予補償了。”

“看你嚇成這個樣子,精神補償適額給予吧,十個銅子。”

馮耀把十文銅錢用拇指挑出。

這一疊銅錢如一股水柱激流,劃出一道拋物線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疊落于柜臺之上,把抱著腦袋縮柜臺后的掌柜嚇得又是一陣哆嗦。

若然大街上看到這一手,他非得叫上幾聲好不可,此時的他哪還有這心思?

好半天,回過魂來,李掌柜探出頭,見馮耀只是好端端坐著吃食飲茶,苦笑著說道:

“這位道爺,您這錢我實在不敢收……”

自顧自飲茶吃飯的馮耀淡淡說道:

“收下它。師父可是叫我一毫不損,你想我壞了規(guī)矩?”

“道爺……”

李掌柜苦著臉。

“不收也好辦,”馮耀翹起二郎腿,“那就給些銀兩給你家妻小,不知店家您的腦袋能折幾分吶?”

“誒,爺!我收我收!”

恍若要了他的親命,李掌柜顫顫巍巍地把這10枚整整齊齊疊成一串的銅錢收下。

見馮耀仍自顧自喝茶,李掌柜嘴唇張了又合上,終于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

“道爺,我真心勸您一句,早些走了好。”

“這是為何?”

“他們這伙人成群結(jié)派的,經(jīng)常來小店吃喝。待他們再尋過來,道爺,您這是想走都插翅難飛了!”

“想走?誰說要走了。”

馮耀自言自語了兩句,一口飲盡盞中茶。

雨漸弱,風(fēng)漸止。

窗外雨滴浸潤泥土帶出的芬芳,被一道殺氣生生逼住。

馮耀悠然抬頭。

兩高一矮三個中年人站在客棧門口。

半晌后。

領(lǐng)頭的的滿臉胡茬的矮個子細(xì)細(xì)打量著馮耀:

“這些都是你下的手?”

“是啊,幾位是?”

馮耀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老小子。

這家伙。

小矮個,斗雞眼,頭上裹著一方白色布巾…

和已知情報的那個人有點相像啊。

較之黃放的未動聲色,個高的兩個相隨皆是皺了皺眉頭。

滿地的尸體,散不去的血腥味……

此人居然還能好整以暇的吃喝。

其中一人發(fā)色偏黃且有點齙牙的家伙向著馮耀逼來,似乎想直接動手。

馮耀仍然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微微笑意,不急不慢地品著茶水。

蓄勢待發(fā)的前一刻。

矮子突然用右手拽住了他,自桌底扯出木板凳,徑直坐在馮耀的對面:

“全性黃放,道上朋友都叫我金鉤子。”

他的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地上的一片尸體。

客棧的這場遭遇戰(zhàn),顯然非是突襲,而是合圍。

合圍之下,這人分寸絲毫未亂,衣身滴血未沾,可見他點子硬的很吶。

“掌柜的,倒碗酒來!”黃放喊道。

“掌柜的早跑了,”另一個有些邪氣的高個子平淡開口,隨著矮子坐在旁邊的位置上,“野茅山,劉齊。”

“方金先,傳自龍虎山。”

見他三位都報了號,馮耀亦不甘人后說道:

“詠春,葉問。”

對面三人的“核善”目光直讓馮耀哈哈大笑:

“說笑說笑!無名道,馮耀。可以叫我無根生。”

黃放罵了句“馬的”,冷著臉說道:

“直說吧,來我們?nèi)缘狞c挑事,什么目的?”

“誰說我過來挑事了?”

馮耀笑出滿口的白牙:

“我可是來入伙的。怎么樣,大哥?”

客棧安靜了足足五秒。

黃放盯著馮耀,面色沉凝似水:

“他媽的小子,你殺我同門,卻跟我說入伙來的?”

“這不是不打不相識么?”馮耀打趣。

不打不相識?為了相識那就給人家打死?

劉齊和方金先看著滿地的尸體,臉皮抽動。

黃放沒搭茬,而是冷笑了兩聲:

“無根生,你對全性倒是頗為了解嘛。”

尋常宗門派系,殺他們的人,還吵著要入伙,別人會當(dāng)他是個瘋子。

可全性就是瘋子的陣營。

同門殘殺,互相背叛的事情,屢見不鮮。

而江湖中的大部分異人只道全性作惡多端,唯有熟知全性的異人,才能知道全性的如此密辛。

“你入我全性,可有什么理由?”

“哦?加入全性還需要理由么?”

“的確不需要理由。可誰在大街上大喊一嗓子‘我是全性’,會有人搭理?”

黃放抓了抓腳丫子,冷哼著說道:

“小子,跟你說個道理:單個全性不是全性,只有三五成群的全性才叫全性。”

“且全性內(nèi)部根系派別眾多,沒人領(lǐng)著,不過是所謂正道揚名的炮灰罷了。”

“你若想混個名堂,跟著我會合適。但江湖行走,知道底線也會放心些。”

馮耀想了想說道:“你要說理由嘛,是有的。”

馮耀喝了口茶水:

“那就是自由,不受拘束管教。”

這是馮耀的真心話。

前世的他,工作,上班。

庸庸碌碌,束縛一生。

上天既給予他兩世為人的機會。

他下定決心,這一世,要追求自由,追尋有趣的事情。

……

黃放略微思忖,心下接受了馮耀的說法。

此時中原大地,受新思潮沖擊才幾十年,剪辮放足也才二十余年。

鄉(xiāng)間,裹小腳的風(fēng)氣至今未絕。

而眼前這人,行為處事,絲毫不受封建禮教的束縛。

他右腿搭在左腿上,架著二王廟的二郎神君的坐姿,還時不時抖動岔開。

古人有云:搖膝擺腰,坐而頻移者,劣相也。

眼前這人的行為舉止,正應(yīng)了儒家所批評的“坐沒坐相”。

相由心生。

可想而知,他骨子里確實是個不受拘束之人。

想到這里,黃放開口說道:

“無根生,我黃放在全性里也算是一號人物,劉婆子那也有一紙牌號。既然你要入我全性,有興趣跟著我混一混?”

“跟著我,讓你名揚天下辦不到,但你永遠可以做自己。”

“如此甚好。”馮耀微笑。

“那就倒茶吧。該有的規(guī)矩還是得有。”

前臺深褐色木桌上,擺著賬本、酒壇等物件。

劉齊自前臺桌上拿過三個黑色土陶瓷碗,離著約莫十米遠,他心中忽起戲弄下此人的念頭。

只見劉齊暗暗運炁,右手三指托住碗底,以暗器飛石的手法屈指飛碗。

陶碗勢若流星。

可馮耀只是隨意地伸出右手,準(zhǔn)備接過茶碗,似乎完全沒有看懂劉齊手中的門道。

劉齊心中冷笑:

他是野茅山,有著使物移形換位的本事。

他剛剛在陶瓷碗上附上了自己的一絲炁。

雖然不至于讓陶碗原地消失,但是在他接手顛簸一下,把碗摔在地上,也夠這個囂張的小子出丑了。

黃放和方金先兩位都是見識過劉齊手段的。

看破了劉齊的用意后,黃放不動聲色,抱胸坐在板凳上。

而方金先一臉戲謔地盯著馮耀,等著看他的笑話。

哪想馮耀右手一探,五指張開,呈住碗底。

那飛旋的陶碗去勢驟減,馮耀輕而易舉的就把陶碗抓在手上。

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簡單得像是在淺灘上撈王八。

方金先眼珠子簡直都要瞪出來:

怎么可能?

劉兄換形的術(shù)法他是見識過的。

這個術(shù)也有破解的法門,但是如此輕描淡寫地破掉,他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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