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夏國人都是啞巴呢。”郭天子嘲笑道。

小姑娘似乎意識到什么，咬牙切齒看著他。

“你最好恭敬點，你和你那些隨從的命都在我手里呢。”郭天子道，小姑娘立即收斂了她的表情，不過臉上的依舊忿忿不平。

郭天子坐在案前，一面處理軍務，一面好奇問她：“你和誰學的漢語。”

“我從小就會，才不是野蠻人！”小姑娘怒斥。

聽她用會說漢話來反駁自己不是野蠻人，郭天子覺得有些魔幻。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那些地區已經經歷了漢唐一千多年的統治，而且如今的實權家族也是漢人家族。

他忍不住感慨，雖然后世很多人因為急于求成而對儒家文化有一種極端的全盤否定，但不得不說其為中國的塑造留下兩個重大的思想遺產。

一是重視教育；二則是文化大于道德，甚至大于政權。

這使得像夏國這樣的陣權就十分矛盾，他們一方面渴望獨立，尋求黨項人的利益。一方面有尊儒信佛，和中遠王朝貫徹差不多的普世價值。

無論遼國也好，夏國也好，他們很多高層都會漢字，說漢話，這也注定他們本身對華夏文化有著向心力，難以徹底割裂。

“你的漢語說得很不錯，是河東那邊的口音。”這次郭天子沒逗弄她，而是夸獎了一句。

小姑娘有些驚訝，隨即又頗為驕傲的說：“你那個大臣肯定是跟你胡說八道的老騙子！”

她揚起小腦袋，露出潔白的脖頸：“我五歲就能識字背詩，才不是蠻夷！父皇說我是皇子公主中最為聰明的！”

到底是小孩子啊，郭天子哈哈一笑：“你背給我聽聽。”

小姑娘猶豫一下，脆生生開口：“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郭天子驚訝說：“這是唐朝的詩啊。”

小姑娘更加得意了，“你們周國不過是自吹自擂而已，父皇說我們才是真正繼承唐朝皇室的人。”

她說完這話后，似乎也意識到這話說過了，自己的小命還在別人手里，表情收斂，連避開他的目光。

郭天子沒生氣，發覺這夏國的小公主還挺有意思的，笑了笑讓人侍衛進來收拾東西出去。

隨后開始自己的工作。

不干預前線指揮，并不代表他就能成天無所事事。

后方朝廷的書信一直不斷，有不少大事他需要做出指示。

另外前線也必須在大事上給他們戰略指導。

比如進攻方向，進軍還是撤退，下一階段的作戰目標等，這些一來需要全局統籌，二來是要讓將士方向。

天子下達毫不含糊的命令能讓前線的將軍安心，因為這就是表面他們只管執行命令，無論成功失敗主要責任都由天子擔著。

而最重要的事則是要快速的對前線送來的戰報進行賞罰。

能打的提拔，不能打的滾下去。

快速的賞賜固然讓將士高興提高士氣，快速的懲罰也能讓前線將士心里石頭落地，沒有心理包袱的去打仗。

所以郭天子每天必須面對戰報，及時規劃獎懲。

現在郭天子就在規劃前幾天攻破宗哥城的各種獎懲。

其實李滔和趙思民在戰報中都著重提了兩名身著兩層甲，披了五層牛皮作為敢死隊去沖敵軍官署的勇士。

雖然最后沒沖進去，但這兩人都是自愿站出來的，勇氣可嘉，請求酌情給予嘉獎。

郭天子仔細看后有些驚訝，這兩人都不簡單。

其中一人叫高定邦的祖上居然在高祖時獲得過王爵封號，是開國的大將之一。

只不過后代不努力，坐吃山空，如今爵位已經快被削完了，而他又是家里的次子，干脆就加入禁軍，謀求和先祖一樣靠著軍功博出身。

也難怪他會那么不要命，敢親自帶頭去做赴死一般的沖鋒。

另一人叫烏圖阿，則直接就是契丹人。

這些年過來隨著北方的遼國有雄主坐鎮，大規模戰爭，特別是和來周國的戰爭平息，國家經濟得到發展，情況也好了不少。

可在十多年前，每年都有不少遼國人因受不了窮苦而往周國跑，跑到河北等地謀生。

烏圖阿就是那時候跟著母親逃過來的。

之后他們被周國當地的官府安置，但日子一直過得不怎么樣，之后他去參軍，因為人高馬大，騎術嫻熟又被選入周軍禁軍。

郭天子覺得這兩人都是好樣的。

當場批示，許兩人指揮之職。

余下各部一一賞罰，在這次攻破宗哥城之戰中唯一受到懲罰的是一名都頭，原本是趙思民那邊工兵部隊的。

原本的作戰計劃是他們在河谷里等候到晚上，然后利用李滔吸引敵人注意力，他們對城東發起突擊。

結果他們一都八十多人，因為駐扎在大隊邊上，加之幾天的跋涉他們很快睡過去，晚上出發的時候他們睡得太沉，居然不知道大部隊已經隱秘出發了。

而且八十多個人，個個睡得很死，都沒發現大部隊已經走了。

等他們醒來后發現大事不好，連摸黑趕到城下的時候，戰斗都進入尾聲了。

郭天子看后也理解將士們的苦衷，畢竟行軍實在太累，睡過去實屬正常。

不過這件事也不能不罰。

于是下令將都頭貶為副都頭，同時所有人掌嘴十下，其余不再追究，并在后面要求告知士兵，違反軍令是殺頭大罪，但念他們連日作戰，行軍艱難，一次疏忽還可以原諒。

但如果再出現這樣的問題，必以延誤軍機問罪。

等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后，天已經完全黑了。

郭天子伸了個懶腰，發現李萍君正看著他。

“怎么了，你不睡覺?”

“你看著我這么睡！“小姑娘不滿，隨后像是吐槽般小聲道：“你這周國皇帝一點都沒有天子的威風，像我弟弟就跟你不同。”

“你弟弟......”郭天子思索一下：“李兀，夏國國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