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涼府等地的老人那里他才了解到，原來夏國人本就是說漢語的。

后來太祖皇帝立國后為區分自己的黨項族人與漢人，才發明了夏國語，不過不少人并不會，只有黨項貴族和高層才會去說。

而且到太祖皇帝去世后，夏國朝政實際還是把持在國相為主的漢人手里，比如曾經的太后和如今的太后，他們都是漢人世家梁家，而皇帝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

所以說漢話，學漢人四書五經的就更多了。

阿耶自此對公主的隨行人員都能說漢話也不驚訝了，倒是隨行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看著他和夏國使者和隨行官員交流。

這一刻，他無疑成為了隊伍絕對的核心。

沒有人再敢竊竊私語，懷疑他的權威，畢竟沒有了他，他們連如何與夏國人交流都不知道。

他坐在路邊把馬背上的墊子拿來墊著坐下。

這時候夏國隨從過來問：“公主請你過去。”

阿耶點頭，整理衣帽，跟隨夏人來到馬車面前。

馬車是金銀裝飾，有許多佛像，鳥兒和馬匹的紋路。

里面傳來年輕的女聲，她說的也是漢人的話：“我們現在在哪，還有多久能到青唐城。”

阿耶心里明白，夏國是他們惹不起的大國，夏國的公主必須恭敬謹慎的對待，于是連忙答應：“公主，我們現在在苦水上游。

你左側的河流就是苦水，傳說古時候這條水味道苦澀，牛羊飲用后還會死去。

后來仙女從昆侖山來，在這里洗澡，之后水就變得甘甜了，也成了周圍牧民放牧的好地方，不過后來人一直叫它苦水。

沿著這里一直南下，四五天后就能到達湟水邊，隨后轉向西面，走七八天就能到青唐城。”

阿耶想了一下，怕路途艱難嚇到大國的公主，又補充說：“苦水南邊匯入湟水的地方有個河口鎮，公主要是覺得勞累可以在那里休息幾天再西進，如今距離吉時還早。”

車里的公主只是嗯了一聲，隨后不再多說。

休息兩刻鐘后，隊伍繼續開拔，二百多人沿苦水大道緩緩南下。

天空艷陽高照，遠處高山半坡隱約能見一些綠色，春天要來了。

他們騎馬進過一處窄地，兩側高山隆起，河道被截窄變得湍急，穿過這狹窄之處，山坡變得平緩，人可以輕易上去。

他向遠處山頭望去，隱約見到有人馬的身影。

阿耶一愣，因為背著光他沒看清，再看時人已經消失。

他看錯了？或許是周圍的牧民？

心里覺得哪里隱約不對，他立即勒馬，叫停后面的大隊，眾人不解，左顧右盼，竊竊私語起來。

公主侍從打馬上來詢問情況，阿耶只能答道：“我看見山頭有人，我帶人上去看看。”

說著他叫了身邊兩位親從，準備打馬上山坡查看。

腦子里還在想一閃而過的畫面，突然反應過來哪里不對。

剛才看到的人影太過高大，那馬匹完全不像普通戰馬。

能做戰馬的馬匹必然是馬群中最為強壯的，那樣的馬匹價非常貴，比人還值錢，普通牧民平時養出來都舍不得騎，怕傷了馬，都是要賣給貴族或是大戶的。

那是什么人？

他們打著青唐城和夏國的旗幟，如果是本國的偵查騎兵應該會和他們打招呼。

帶著這些疑慮，阿耶緩緩向坡上去。

怕傷了馬匹，他在山坡上下馬，讓馬兒留在半坡，準備步行上去。

心里期盼著最好是他眼花了，大隊人馬就停留在山下。

正當他走到半坡，抬頭向山上看去時，已經西斜的太陽突然一暗。

隨即很快看清，不是太陽暗了，而是山頂多了一道長墻，由人和馬的身影組成的長墻。

阿耶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人？哪來的？是敵是友？

思緒還沒還沒理清，山上的人馬越來越大，他們開始向下沖鋒了！

一陣呼嘯聲在耳邊響起，他來不及反應就看到身邊兩個隨從墜落下馬，其中一人哀嚎著滾下山坡，一人掉在他腳邊口吐鮮血，已中數箭。

下方隊伍瞬間亂了。

腦子里根本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即趴倒在地，努力藏在侍從尸體下，只聽到耳邊箭矢呼嘯，隨后大地轟隆作響，身邊有風吹過，耳朵幾乎要被馬蹄聲震聾。

他緊張咬牙，祈求馬蹄不要踩馬背上來，上天似乎回應他的祈禱，沒有馬踩在他們身上。

好一會兒馬蹄聲遠去，他才敢喘著粗氣戰戰兢兢回頭去望山下大道。

有數百騎沖向大道，他們手持弓弩，如蝗蟲一般射向大道中的人，許多人立即被射死，因為他們中大多根本沒有著甲。

這些甲胄精良，戰馬高大，大多都是鐵甲，根本不是吐蕃諸部的士兵！

公主護衛中有一人是夏國將軍，身著漂亮硬皮甲，立即手持長矛上前，結果敵軍中一個身若小山的將領如鐵塔般沿著大道內側沖上去。

兩人側馬而過，長矛相交瞬間，夏國將軍突然如頭撞重物往后拋飛五六步摔在車馬之間，血流如柱，胸口被挑開一道長長豁口。

那鐵塔一般大漢又接著往前馳騁，連刺殺四人于馬下，不過十幾個呼吸間。

當場公主的侍衛全被嚇傻，不少人丟下兵器投降，還有的沿大道往北騎馬跑，卻很快被后面追兵趕上用弓弩射下馬去。

別說大道上的人，阿耶在半山看著也嚇得忘記了呼吸。

那鐵塔般渾身披著鐵甲的大漢很快帶人將一百多人全圍在河邊，用漢話高喊著：“丟下兵器不殺！”

阿耶終于反應過來，他們是漢軍！

那應該是周國的軍隊！

周國軍隊怎么到了這里！

這可是苦水！

叔父不是說周國小皇帝年幼膽怯，斷不會出兵嗎？

所有的問題在腦子里亂成一團，根本縷不出一條線。

回過神聞著濃郁血腥推開同伴尸體向大道看去，下面余下的人已被數百周軍包圍在河邊，全部投降，包括夏國公主的車駕。

他正考慮要不要逃走，就發現下面的周軍也發現了他這個漏網之魚，正用弓弩對準他所在位置。

千鈞一發之際，阿耶心頭狂跳，連急忙跪在地上用漢話喊道：“別殺我，別殺我！我投降！”

他的喊出漢話讓下面的周軍士兵驚訝了一下，停下手中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