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縣，白家村里。
趙同風拉著百姓們坐下。
白牛家，沒這么多小椅子。
柳錯莫喚出兩個黃巾力士，從一旁山上搬下十幾塊青石，當成椅子請白家村的百姓坐下。
看見這神仙手段，白五車知曉黃土縣的蠅營狗茍，定不會影響到世子殿下，這才敢開口將黃土縣關于血蠻草收購的真相全盤托出。
“其實每年的收成不僅世子爺算的這么簡單，黃土縣靠近邊關，地里種不得其他作物，這里土地都是沒人要的。”
“再加上縣里人少，每年妖蠻入侵還要死上一批，整個縣里也就十萬百姓。”說起生死，見多了妖蠻入侵的白五車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在他心里，人總是會死的，有何要在意的呢！
“一縣有十萬百姓，還算少？”劉三心中驚訝不止，他跟少爺之前，在京都附近，可是有名的混子。
身為下九流，對京都消息最為熟悉，京都管轄下長廊縣，作為京都富饒前三的縣，人口也不過十萬。
黃土縣如此貧瘠，還地處邊關，有十萬人在此生活，怎么也算不上少吧！
“少！咋不少呢！”身旁穿著白布衫衣的大娘開口，別的消息她不清楚，可村里誰家添人，誰不行了，東家長李家短的消息，她是最清楚不過。
“在咱們這地方，你吃完飯不睡覺，干嘛？”
“一家沒有個三五個孩子，那就說明小兩口不正干！沒干到位！”粗鄙強悍，且富有道理的話語。
連柳道長，也只能表示認可！
白五車點頭：“咱人窮，求個活路，多個孩子就多個活路，妖蠻，天災，哪一個來了，都是咱們能夠抵抗的！”
“多一份香火，能傳承下去的機會就多一絲！”
趙同風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思想，不認可這種道理，卻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白五車長嘆一聲：“像白牛家里，就他一個娃子，倒是村子奇怪的主，他爹娘一去，娃子這世界上就沒親人了！”
白五車裝模作樣地抹一把眼淚：“俺年輕時候，老爹早去，老娘一人把俺帶大，那種日子苦啊！真是苦了娃子了，你咋這么命苦呢！”
劉三跟白牛相處過一夜，回頭望著站在門口，低著腦袋好似犯了什么大錯的孩子。
他心軟，微微側身撇一眼少爺，嘴顫抖想說什么，又沒有開口。
“孩子命苦啊！你說咱窮苦人，只是活著咋這么難呢！爹娘都不在了，讓娃子以后該怎么活呢！”白五車抬眼看一眼世子，繼續哀嚎。
身后不少老奶奶，也跟著抹眼淚。
越是窮日子過來的人，對苦命人越是同情……
劉三向前走一步，剛伸出手。
趙同風開話：“要是白牛愿意，就跟在你身邊吧！只是不知道，小家伙日后是想學文還是想從武！”
白五車臉上笑容如菊花綻放，他身子彎曲，快速走兩步，拉著白牛：“快……快跟少爺說，你想學文，想跟著少爺學文！”
白牛猶豫面對趙同風跪下，語氣堅定：“少爺，我想學武！”
“你這孩子，咋這倔！這武道有啥好學的，只有學文，你才能當上大官，才能給百姓做主！”白五車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
他是一村之長，村里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每個人都是他的孫兒輩，他這親切，想為白牛謀一個好出路的心思，是不作假的！
“學文，真能當大官嗎？當上大官，真能為百姓做主嗎？”小大人的三問，問沉默了真正的大人。
白牛跪倒在地：“俺爹說了，丁縣老爺就是頂天立地的大官，可不還是被那白面紅袍的家伙給殺了！”
“丁大人死的那天，俺都看見了，有百姓哭，可還有好多百姓，拿著饅頭沖上去，想要沾大人骨血里的文氣治病！”
“這種大人俺不當！”
“丁大人死在哪？”一直沒開口的柳錯莫打破沉默。
他想起少年時候，見到的那個一臉正氣的劍客。
后來，師傅帶他入道觀，他竟成了自己師兄。
師傅說，丁師兄跟他們修的道不一樣，他們修的道在天上，是上天之道，是宇宙運行，天道無常之道。
丁師兄修的也是上天之道，可他是整個京都三清觀最奇怪的人，他每天不參禪打坐，反倒整日在世間游行。
師傅說，丁師兄修行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
柳錯莫看不清楚自己的道，也看不清楚丁師兄的道，他只清楚丁師兄來了后，他日子也好了很多，經常有些奇怪的人。
他們臉上帶著笑容，手里捧著食物，來到道觀，師兄多不在，他們就把禮物塞進自己手里。
師傅一向不想讓自己沾染世間因果，可面對這種因果之物。
師傅也只是笑笑看著自己：“收下吧，這份因果你丁師兄幫你了，這世間就算你真的欠下一份因果，欠的也是你丁師兄的！”
然后，柳錯莫就來了！
他來黃土縣的原因，不僅僅是跟著趙同風斷自己的劫。
還是來了這份因果……
“就死在城門口！”白牛回答：“我那天跟著父親，進城賣虎皮，到縣城時候，就已經看見地上一片血泊，丁大人的腦袋被掛起來了！”
“尸首被掛在城門？現在還在？”柳錯莫身側，空間好似扭曲起來。
“沒了！”白五車臉上掛著奇怪的神色：“聽城里人說，鎮守太監要把丁大人的尸首掛在城墻上一月，用來嚇那些不交糧的百姓！”
“誰知道，第二天，鎮守太監剛走，城墻上的尸首，就被人偷走了！”
“嗯！”柳錯莫坐回臺階上，目光遠望，思緒一時也去了遠方。
趙同風坐下，長嘆一口氣，還未進城，還未觸及到問題的核心，只是聽著這些細枝末節的故事。
抽絲剝繭間，趙同風好似透過高高山峰，看清楚山后面藏著的東西的一些朦朧影像。
他心中絲毫不畏懼，還來了一絲興趣，他想知道黃土縣大山后面藏著什么故事。
那就翻過這座大山，去看看！
“白大爺，地里的故事還沒說清楚呢！你倒是說說，你們每年的真實收成是什么樣？”
白五車從后腰抽出旱煙槍，在青石上重重磕一下，劉三上前拿出火石，不等他后退，就已幫他點燃。
“謝謝小哥了！”白五車連忙道謝：“地里？地里跟剛剛說的一樣，但真正問題，不在地里，而在地上！”
“還是那句話，咱們邊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