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趙同風臉上突然掛上笑容:“別緊張,我沒有給你開玩笑!”
“白牛你認識嗎?”
李舉人回想剛剛話語,他想起昨夜還沒來得及臨幸,就被家中母老虎打死的女人,莫名有些慌張:“什么白牛黑牛!我乃清清白白讀書人,怎會知道農桑事!”
“嗯?你這可是看不起農家讀書人了!”
“我……吾沒有!”
“說了別緊張,時間還長,我慢慢跟你嘮,也許你真不認識白牛,這點我相信你沒有騙我!”趙同風搖頭:“畢竟高高在上的舉人大老爺,怎么可能認識一個十二歲的小孩!”
“你說巧不巧,我讓人送他回家,出城正好要走這條路!”趙同風歪著腦袋,看向長街一邊。
學子們的視線隨著他目光看過去,圍在外面的百姓,或低下腦袋,或連忙躲避。
一條寬闊道路,出現在中街上。
那長街上,走著一個小少年,他彎著腰,咬著牙齒拉著身后板車。
劉三跟在他身后,李府那些沒有修為的護院跟在板車后面,身上掛著孝布。
劉三看著白牛背影搖頭,他本想幫幫這小家伙。
可他硬氣的很。
他說,是母親將快死的他抱進福南府城,這才給了他第三條命。
他要一個人,將母親拉出城去。
車輪慢慢滾動,車不算重。
白牛人如其名,村里人都說他有一把力氣。
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難拉動,這輕車。
雨落下,劃過他的眼角。
“白牛!”趙同風呼喊。
白牛抬頭,劉三連忙上手扶著板車。
白牛這才抬起腦袋,擦去臉上雨水,看清楚面前一切。
“大人!”他叫一聲:“大人為何在這?”
“等你!”
“等我?”
“啪!”趙同風用雨傘,重重抽在面前柱子。
“堂下白牛,黃土縣人士,兩日前,水淹村落,其父親為救其母子被淹死,一日前,其母為救白牛被惡人搶走,被惡人妻打死!”
“白牛,本官可有說錯!”
“噗噔!”是大雨,是水坑,白牛跪在破墊子上。
劉三站在他身后收回腳,心疼地看著他,好像看著年少的自己。
白牛腦袋砸在地面:“大人,是這樣!是……這樣!”
“白牛,本官乃黃土縣縣令,你乃黃土縣子民,剛剛李府的主人李舉人給本官上一課!”趙同風話里挖坑。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向李舉人看去。
李舉人打開雨傘,想遮住自己的臉,卻發現剛剛還好好的雨傘,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
他此刻心神全亂,未注意到身后兩道高大人影,完全擋住他所有可能退去的方向。
“李舉人說,只要是我黃土縣子民的事,就是本官的事,我就該管……”趙同風抬起雨傘,再一次重抽在木樁上。
他盯著白牛的臉,開口:“白牛,可有冤屈稟告本官?”
話落風起,雨中,人們視線躲閃,內心畏懼,不敢直面趙同風氣勢。
白牛腦袋抵著地面:“大人,我……俺有冤屈!”
“行了,有冤屈就行,是非曲直本官都已經知曉,這件官司,本官接了!”趙同風目光扭轉,盯著人群里,試圖逃跑的舉人老爺。
“李舉人,你身負舉子之名,卻為一己私欲,殘害人母。”
“你背起圣人言時,滿口仁義道德,低下頭卻只看見一身男盜女娼!”
“你可知罪?”
李舉人后退一步,他在猶豫,他清楚趙同風說的都是實情,可真相就一定重要嗎?
惡自險中生。
“奧!”趙同風抬頭,突然對上他的眼睛:“我記得你是舉人,六品修為,應當已經修得儒家唇槍舌劍。”
“你也可試試用你唇槍舌劍斬我頭顱,事后再告訴所有人是我污蔑你,至少留個清名不是?”趙同風臉上似笑非笑。
李舉人搖頭,他是壞不是蠢,殺一個農婦,還不是他親自殺的。
這件事,就算論到大理寺,也判不了他死刑,可殺趙同風,那死定了!
他嘴張大,想大聲鳴冤,為自己辯解。
“砰!”屋檐下的椅子倒地,坐在椅子上的趙同風,此刻藏進木柱子后。
他面帶畏懼大喊:“你還真敢對我動手,來人拿下,卸了他的喉嚨!”
李舉人慌了,他想明白了,狗日的趙同風壓根就不是為了審他。
他就是要自己死!
逃……
去找楊同知,現在只有他,才能保下自己的小命。
他轉身就走,手上金光閃爍,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行軍詩破碎。
李舉人張口默念,他目光落人群外,抬起腳,剛要跨出第一步,兩條腿一軟,身子垮在地上。
再看地面,已經變成血紅色,雨滴從天而落,在地面跟他的血液匯合,這條血河向著長街盡頭流去。
“怎么回事,我的腿,這是怎么了!”李舉人摸著自己雙腿,他感覺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
一張臉從屋檐下木柱子后露出,趙同風面上故意掛著后怕,大聲喊道:“幸虧,我早已準備。我來福南府前,就知道你這個福南府最有希望考上進士的文人。”
“吾本以為你是被人誣陷,現在事情敗露你就要逃走,真是令我傷心,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
李舉人看見四周學子的目光,他懵了。
這……這都是我的詞!
“唔,唔唔……”
“什么?”趙同風呵斷他的狡辯:“你身上才氣外泄,詩詞力量覆蓋全身的事,大家都看見了,你若是問心無愧怎么會逃!分明是知道自己罪該萬死,這才不得不逃!”
“好!好你個面黑心惡的李黑炭,你不僅殺害白牛母親,還意圖謀殺本官,東窗事發,你竟敢逃走,數罪并罰!”
趙同風站直身子,盯著他的目光里,看不見一絲感情:“死罪!當誅!”
“啪!”雨傘被趙同風丟出,丟進雨水和血水交織成的血河里。
他清亮的聲音,比天上夾在雨里的風更讓人感覺冰冷:“來人,明法正典!”
“斬!”
李舉人瞳孔放大,他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黃土縣縣令,竟敢當街斬殺自己一個舉人:“你,你沒有……唔……唔!”
一把帶著血跡的手,捂住他的嘴。
水中倒影里,他看見一個笑容憨厚的大漢,大漢手里拿著一把長刀,這刀上也沾滿血跡。
“放心,舉人公是吧!”
“俺手中斬馬刀磨的鋒利,不會給你任何痛苦的!俺得謝謝你,俺真的好久沒殺你這種品級的文人了。”
“呼!舒服!”
李舉人擰著腦袋掙扎,大漢雙手持刀高高舉起。
李舉人這才看清楚,自己嘴上纏繞的那雙手,來自另一個人,他臉色蒼白,手臂卻奇怪的長,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全白。
怪人張口:“老八,動手哪這么多話!”
寧八咧嘴大笑:“那,你可拿好他的腦袋,別給少爺弄丟了!”
斬馬刀斷雨珠。
李舉人感覺脖子兩側插入兩根長針,那雙捂著自己嘴的手臂松開,他想叫,想運轉才氣,卻發現身子,已經不受自己控制。
我……要死了!
他看見水坑里,自己的慘白臉。
原來,這就是死,這么可怕!
刀帶風聲,有快馬踏水聲,有衣袖穿雨聲,有人高聲喊:“刀下留人!”
楊同知?李舉人眼睛睜大,我要得救了!
嗯?他奇怪。
后腦勺被重物擊打,好痛!
緊接著,他看見一個沒頭的身子。
半截身子后,寧八收刀,滿是不悅:“什么狗玩意,亂叫喚,差點沒砍斷,要砍兩下,多疼啊!”
他捂著胸口,仿佛在告訴別人,我很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