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送禮應送巧，真正高妙的，都是窩在心尖尖。

滿他人之急需，是送禮的最高境界。

齊草黃舉起人頭端詳，心中評判著這份禮物的價值。

雙耳尚有熱烘烘的余溫，耳垂柔嫩可愛，面皮肌理白膩，骨相美的如無限趨近天空的青山。

素來聽聞，黑王寨的英雄，雄才偉略的虎狼之主——黑守宮有收集人頭的癖好。

寨中有石塔名為聚美樓，樓有三層，專門放置黑守宮費盡心思得來的人頭。

并設有專司，對人頭進行防腐、干燥、鎖香，保濕等等耗費人力物力且步驟繁瑣的“保養”。

務必要保證，在族長大人心煩意悶之時，來到自己的寶樓，能夠一掃陰霾，重獲喜悅。

三層樓，有講究，有說法。

第一層為骨樓，雖然都是人頭，但大有不同。

骨如金石，有峻有橫，有圓有粗。

入樓的人頭必須是骨與肉相稱，圓清兼秀氣，氣與血相應，皮不露骨，不肥滯，若有日角之左月角之右，名為的金城骨最佳，貴不可言，天校骨伏犀骨也行。

二樓為面樓，看肉。

黑守宮格外偏愛肉臉，因肉生血而藏骨，其象猶土生萬物而成萬物者也。

肉要香而暖，色要白而潤，皮欲細而滑，皆美質也，可長年欣賞。

剩下那些色昏而枯，皮黑而臭的爛貨，不得入樓。

三樓乃是頭樓。

頭，是全身最高貴的地方，百骸有尊長，各種陽氣交匯之處，五行的祖宗，處在高處而且呈圓形，如天崇高。

人頭的骨骼豐滿突起，聳起突出為上好，皮宜厚，額頭寬為好，額頂凸出的，最顯高貴。

樓三層，頭百顆，以一言蔽之。

黑守宮愛人頭如愛飲食。

“這一顆，你定會滿意，再加上墨池的情報，愛好與渴望同時滿足。”

“你黑守宮若能忍住不發，我敬你是英雄。”

齊草黃伸手握攏美人滿頭青絲，其柔順似錦緞。

他行走于山梁之上，山風如刀，美人脖頸處滴淌著泡沫般的血液，黑暗中傳來隱秘的哭號。

........

“蚖姐.....”

黑紅女凝視著懷抱中的人頭，痛苦、震驚的微光隱沒在她的瞳孔，她無聲的開合著嘴巴，如同人偶般僵硬。

“怎么會....”

“蚖姐應該跟隨大部隊正在龍穴山的另一端，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為什么會是這樣。”

她霍然抬頭，直勾勾的盯著齊草黃：“你.....殺了蚖姐。”

齊草黃將靈力化針，正在測試尸僵蘇擁劍的骨骼強度，與李算袋的斷肢比對，觀察轉身時間長短對總體強度的影響。

聞聲后回頭，眼神古井無波。

“你什么意思。”

他一回頭，黑紅女不敢直腰正視，瞥向別處，越看越沒底氣。

“你怎知是我殺的？”

“我...”

黑紅女說不出話，略感羞愧，他的強橫太過深入人心，以至于自己下意識主觀判斷認定是他。

是啊。

蚖姐是生花境，是族中的第一天才，她無論是搏殺技藝、法經催用，攻擊手段就算是阿爸都贊不絕口。

她目光看向地上扔著李算袋的腿，斷口處骨頭完整，他是刻意砍在骨骼的連接處，才將其拿下。

蚖姐不是不能動用靈力的尸僵。

齊草黃的拳腳和法經縱然很強，但不可能殺死全盛狀態的蚖姐。

所以....是在撞見齊家寨的守護祭師嗎....

黑紅女雙拳握緊，力氣之大，以致拳心發白。

“你怎知是我殺的？”齊草黃重復。

黑紅女剛開始不解，后面反應過來，眼神不解：“你你你....”

她捂著胸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平緩好久，才開口。

“為什么...”

“想知道？”

齊草黃指著黑蚖的人頭：“聽說你阿爸喜歡人頭，我特意送他。”

“他若是不喜，就算不為齊度古的墨池，應該也會來齊家寨找我吧。”

“我不懂你。”

黑紅女搖頭：“但我懂阿爸，他不會因為蚖姐一條命而按照他人的預謀行事，你的算盤要落空。”

“你不懂男人。”

“聰明女人可以檢查一個男人的靈魂，你還差的遠。”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去吧，離開此處，將我的禮物和情報給黑守宮，我在齊家寨等著他來。”

黑紅女咬著嘴唇，站起身，身虛步軟，抱著黑蚖的頭，看著齊草黃的專注的側臉，轉身離去。

被遺忘在石穴口的人彘李算袋，通過將牙齒、臉頰、下巴等等的精巧利用，終于完成翻個身的宏圖偉業。

不等他發出舒爽的聲音，便對上一雙幽暗的眸。

“你想怎樣。”李算袋有些發怵。

齊草黃走上前，將之拖進石穴，眼神詭秘。

“送你去個好地方”

.......

陷馬最高峰，拔仙臺。

齊草玄于片片白石上騰挪，與兩只體型碩大的鬼鷹對峙，衣衫襤褸好似逃荒的難民。

右手胳膊上被利爪爪出一道兩尺長的傷口，深可及骨，用干凈的布條做簡單的包扎，堪堪止血。

疼痛激起他的兇性，眼睛血紅，盯著兩只鬼鷹的柔軟腹部。

其腰上纏著一根藤蔓，另一端綁在齊謝豹的腳腕，他探下身子深入白石縫隙，只剩下腳尖勾在邊緣，用葫蘆采集無垢雪。

兩人一路行來，誤闖吊睛白額巨虎的捕殺現場，被當成前來搶奪食物的敵人，險些喪命戶口。

攀登鷹愁澗時藤蔓斷裂，險之又險的撿回一條命，后在馬頰山又遇上禽獸相爭導致的小型的雪崩。

相當倒霉。

于是兩人決定違背背水賽的規矩，進行合作。

“走!”取完無垢雪的齊謝豹朝齊曹玄大喊，之后又催促道：“快快快！”他猛地往前沖，凌厲一腳踢翻一只鬼鷹。

余下的那只雙翅膀扇動起大蓬雪霧吹向齊草玄。

隨后又朝天粗嘎的鬼叫一聲，揮舞利爪，疾如閃電，血液飛濺。

齊謝豹猛地從黑毛氈里抽出一柄彎刀，頂到鬼鷹脖頸。在對方睜大一對汪藍的鷹眼時，一刀掄滿，將之梟首。

而齊草玄對峙的那一只鬼鷹受到驚嚇立刻奔竄進白石縫隙之間尋求掩護。

齊草玄握著拳頭，追在他身后，思考是要不要也將鬼鷹的腦袋斬下上，但轉念一想，時間要緊，還是讓它跑掉算了，加上對方已躲到復雜的白石群中，他不放也得放了。

“該死的鬼鷹”

“哈哈！草玄，給你的葫蘆，慢慢跟鬼鷹玩吧，我們可說好，拿到無垢雪后，便是合作結束之時。”

“我先走一步，背水賽第一，必定是我齊謝豹！”

齊草玄接過他扔來的葫蘆，看著他著急的身影，氣不打一處來，笑罵道：

“屬你最為狡詐。”

于是也抓緊從另一條山道而下，他的心里也有著爭名的野望。

最重要的是。

哥哥，這次我一定會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