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鎮，破瓦街。

江辰盤坐在茅屋中，將地上已經被踩碎的飯團用手指一點點撿起，塞入嘴中。

好在寒冷的冬日已將地面凍僵，不至于因為沾染太多黃土導致全是土味，還能嘗出一絲屬于過期食物的酸澀。

沒有咀嚼的勇氣，每次只送指尖大小，直接吞到喉嚨。

再惡心也得吃。

剛才的一劍穿喉固然瀟灑，但也耗散了最后一絲氣力。

不吃，會死。

還不能死……

目光轉向曾經的床鋪，上面的茅草已經比原先高出一頭。

蓋住的，正是陳桿頭的尸體。

掩蓋尸體是為了拖延一會兒被發現的時間，盡量讓自己跑遠一點。

江辰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管理體系，但他不太相信官府會傾向一個沒有背景的下九流小乞丐。

跑，是最好的選擇。

一次生死相搏，讓江辰徹底理解了兩個世界的不同。

他并不期待這個世界的公平。

還有讓江辰格外在意的，陳桿頭臨死前的話語。

小倩……

心知陳桿頭很可能只是單純的羞辱，但是心里對妹妹的擔憂仍然放不下。

先去城東的登仙大會，找到小倩。

如果，是最壞的情況，果如陳桿頭所說……

把地上最后一點殘羹歸攏到一起，捏起來送進嘴里吞下，江辰閉目昂首，感受著泥土和腐食順著食道滑下的滋味。

幾息后，江辰睜眼，目光堅定。

那就全去死吧！

只要有系統，就有復仇的可能。

殺死陳桿頭后，系統顯示元陽增加，隨即增加的元陽又被先天劍意吸收，進化成了無上劍意。

元陽的歷史積累量達到一定數值可以獲取元陽寶珠，從而抽取獎勵體質，而消耗元陽又能強化這些獎勵體質。

未來要做的，就是想辦法獲取更多的元陽。

懲惡，+5。

為氣運之女除去隱患，+25。

行善可獲得元陽，行善對象若是氣運之女則獲得的元陽更多。

江辰初步理解了系統的邏輯。

“恭喜宿主獲得【蠻骨】”。

第二顆元陽寶珠也被投進了抽獎機，既然要去登仙大會，那修行資質自然越強越好。

握了握拳頭感受力量，體魄好像確實強了一點，不是很明顯，也可能是錯覺。

掀起草簾，走出茅屋。

刺骨的寒風讓江辰渾身一抖，昏沉的感覺反而更加嚴重了。

江辰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邁上了前往城東的路。

……

與此同時，一對身著天行宗道袍的年輕人正從城東前往破瓦街。

“直娘賊，儲家紈绔自己想抱美人，倒叫我倆行惡事。連報酬也不說，八成白干一場。”陸仁賈煩躁地摔著袖子。

“一個小泥腿子死了便死了，但若是未來哪天葉師妹發現了真相，儲家能護住咱倆嗎？”

聽到同族堂哥的問題，陸仁祎冷笑一聲：“護個屁，若是敗露了，說不得儲升這貨第一個取下咱倆的人頭，給美人一個交代。到時候再把所有臟水往我倆頭上一潑，我倆白死，他倒落個好。”

陸仁賈聽了更加煩躁：“賠本買賣，賠本買賣！”

不去辦，徹底得罪儲升，以他的小心眼兩人沒啥好下場。

辦了事，將來被葉師妹追究責任，還是一個死字。

上午，還是小乞丐模樣的葉師妹將手伸進玉輪，玉輪弧頂爆出一道濃烈的赤色霞光，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隨后玉輪上又閃過一道同樣濃烈的藍色光暈。

陸仁賈分明看到鐵面屠夫臉上的肉都有點抖動了。

真好看啊，當初我測靈根的時候，那青色光芒怎么淡得和沒有一樣。

葉師妹的未來，遠不是自己這種修行幾年還是練氣二層的廢物所能想象的。

當然，更不是凡人泥腿子高攀得起的。

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路，陸仁祎突然開口：“兄長可知乞丐也有幫派？”

陸仁賈面露疑惑，不知為何提起這茬。

“青龍鎮位于三大仙宗交界的邊緣人字形區域，此處無仙宗管轄，三教九流匯聚，乞丐們更是混亂。每當歲時節日，組團堵住店鋪討要賞錢倒也罷了，有些地方甚至行采生折割之事。此地官府式微，只得和乞丐頭子們合作，給了他們一個官家的身份，喚作桿頭，用來管理乞丐。”

“桿頭們壓榨起乞丐來算是一把好手，每年能有不少進賬。官府眼不見心不煩，也就隨桿頭們去。”

陸仁賈作恍然狀，卻不明白堂弟說此事何意。

“我們不如找到本地的桿頭，叫他弄死了葉小倩的哥哥。”陸仁祎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然后，再摘了這桿頭的人頭去交差，兩難自解。”

既替儲升辦了事，又找到個替死鬼。

還是堂弟腦子活絡，陸仁賈一拍大腿，就這么干。

兩人邊談著找本地桿頭的事情，邊往小師妹所說的位置去。

正走間，突然街對面走來個小乞丐，衣著襤褸，腰間別著個拐杖樣的長條樹枝，樹枝尖端還有幾分暗紅。

臉上黑糊糊像是抹了泥，倒是那對招子有些顯眼。

狐貍似的漂亮眸子，此時還帶著點迷離，讓人一下子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從臉型和身材來判斷出真實性別。

陸仁賈掃了兩眼，確定了是個十歲出頭的乞丐男孩就再也沒看了。

倒是陸仁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乞丐，卻也沒有說話。

三人從道路兩旁交錯而過。

小乞丐正是江辰。

大病初愈的小身子骨根本抵不住凌冽的寒風，此時高燒又起，頭昏腦漲，全靠個去往城東的念頭，強撐著身體不倒下。

也更注意不到，破瓦街出現兩位穿道袍的這事有多奇怪。

和兩人交錯后沒走幾步，側面突然閃出一個抱著西瓜大小陶罐的婦人。

“哎呦！”婦人一聲驚呼。

拐角相遇，兩人來不及躲閃，直直撞在一起。

江辰不動如山，而婦人一個趔趄，雙手沒抱穩，看上去沉甸甸的陶罐哐嘰一下砸在了地上，當場四分五裂。

霎時間，銀光閃現，滿滿當當的碎銀和元寶從陶罐裂口中流出，傾瀉一地！

婦人尖叫一聲，顧不得責罵江辰，飛撲到地上雙手并用，將散落在地上的碎銀拼命往懷里塞。

已經走到街尾的陸仁賈，被動靜吸引回頭一看，恰好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一絲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