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說的，那還能有假？”

“……”

聽林建國說這是報紙上說的，林建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有心想要反駁林建國的話，又覺得林建國說的對，報紙上都說了，那還能有假？可另一方面，樸素的認知告訴他，青菜怎么可能比肉還貴？

這就是見識障。

其實也不怪林建軍，他的見識實在是太少了，小學都沒上完的他，長這么大，他連自己村都很少出去，林建國說的這些，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遙遠、太陌生了，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側頭看了一眼自家這個一臉迷茫的二哥，林建國笑著點頭道：“二哥你就別想那么多了，你得這么想：到了過年那會兒，就算是咱們農民，家家戶戶也都要咬牙割點肉、包個餃子，可你見誰家能吃上口新鮮了蔬菜了？

城里人吃的喝的可都是咱們農民提供的，咱們農民在冬天里種不出來青菜，他們城里人過年的時候上哪兒吃青菜去？

咱爸一個月72塊錢的工資，可城里那些大領導、大干部，一個月工資都兩三百，你覺得他們如果市場上有新鮮的青菜賣，哪怕價格比肉貴點，他們舍不舍得花點錢買了吃？”

林建軍想了想，不是很確定的道：“好想也是這么回事？”

仔細想想，他又覺得老三的話也有道理，城里人吃的青菜還不都是農民種出來、送到道城里去的？農村種不出來青菜，城里人自然就沒得吃，從這個角度說的話，過年前后的青菜比肉還貴，似乎也有道理。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是這樣！”林建國加強了一些語氣：“而且就算是這樣，新鮮蔬菜還是有價無市，壓根就買不著。

我給你說，擱在明朝清朝那會兒，只有皇宮的御膳房靠著溫泉種那么一點青菜，只能夠少量供應皇帝和皇后隔三差五的吃點，大臣們只有做出巨大貢獻了，皇帝才會賞那么一點青菜，這可是莫大的恩寵，滿朝文武都羨慕的不要不要的。”

林建軍有些被說服了，他眨了眨眼，遲疑著道：“那……那你覺得就一定能成功？蔬菜大棚這玩意兒應該沒那么好干吧？如果好干，別人不早就開始干了？”

“當然不好干，而且投入還不小，我算了一下，哪怕只是弄個一二分地的小試驗田，估摸著也得投入最少兩三百塊錢，”

搞個一兩分地的試驗就要投入這么多錢？

林建國被嚇了一跳，多少也有點能明白別人為什么不干了：老百姓從土里刨食，一年到頭下來才能賺幾個錢？

林建國接著說道：“我想搞這個冬季蔬菜大棚，一個是這個試驗成本我承擔的起，如果真能成咱家就賺大了，至于第二個原因……”

說到這，林建國壓低了聲音：“二哥，咱爸在衛生院副書記的位置上也干了好些年了，你就沒想過讓咱爸再往上走一步？或者干脆調到公社里去？”

林建軍聞言，震驚的不得了：“啊？就是種個菜，還能幫到咱爸？”

“那當然沒這么簡單，只能說有機會。”

林建軍急忙道：“那老三你給我說說唄，你也知道我腦子笨，轉不過來。”

他不傻，當然知道如果自家老爺子成了公社衛生院一把手或者公社干部，對自己家有莫大的好處。

“哥，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咱爸他們單位的老書記今年都58了，翻年就59，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不？”

“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馬上就該退休了啊。”

林建軍：“……”

他還是不太明白種蔬菜大棚、老書記退休以及自家老爺子更進一步這三者之間的關系。

林建國嘆了口氣：“一般情況下，一個單位的一把手要退休，要么是上面安排一個人下來接任，要么是從二三四把手當中選一個成為一把手。

不過出于尊重老同志，只要臨近退休的這位老同志沒犯什么大錯誤，組織也會給臨退休的一把手一個推薦繼任者的機會……

你也知道，咱爸和他們老書記的關系不錯，雖然不是二把手，可也是排名比較靠前的副書記，只要老書記愿意推咱爸一把，他就有可能上去。

你說，如果咱們這個冬季蔬菜大棚真的搞成了，咱爸再過年給領導拜年的時候帶點青菜去看看老書記，再去找找他以前的老關系，是不是能成功接任老書記的機會就大了不少？如果公社里有什么人事變動，是不是咱爸也就有了去公社里的機會？”

林建軍目瞪口呆：老三是怎么懂這么多的？！

好在他終究不是傻子，聽林建國說了這么多，他總算是反應了過來：“反正不管怎么樣，都少不了你的大棚里種的菜，是吧？”

“沒錯。”

“……”

林建軍不說話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老三，這個事你是不是要跟咱爸商量商量？”

“肯定要跟他商量啊，不過就算咱爸不樂意，這個大棚我也打算搞，最起碼折騰出來的大棚蔬菜還可以賣錢不是……二哥，我問你，你支持我不？”

林建軍毫不猶豫的道：“我肯定支持啊，咱爸往上走一走，對咱們家肯定是好事。”

老三剛剛可是說了，也就兩三百塊錢的試驗成本。

兩三百塊錢而已，就算是全虧了，家里也虧的起，可如果這件事干成了，不管自家老爺子成為公社衛生院的一把手，還是進了公社當干部，不都比現在要強的多？

這是一件對全家都有好處的事啊，當然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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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晚上七點多，昏黃的25瓦的白熾燈下，包秀蓮一臉慈愛的看著狼吞虎咽的吃著晚飯的林建國和林建軍兄弟倆，嘴里不停的叮囑：“慢點吃，別噎著，鍋里還有的是……”

林解放則是在一旁抽著煙，心情很不錯，等兄弟倆吃的差不多了，開口問道：“老二，今天一天跑下來，你覺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