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術?！?

吸血妖的艷紅嘴唇嘲諷似地撅起，急促的短笑中，她的手輕輕抬起來，面向他的鼻子略顯勾起。

刻意縮短的好似快觸及的距離，看起來像是要撫摸他臉頰的預兆，狹長的指甲卻迸濺出一個危險的信號。

她的魔典運作起一朵漂亮的光圈。

凹凸不平的鵝卵石路面上，響起一聲令人不適的聲音，仿佛是某種粘稠而渾濁的油脂球被戳破般。

伴隨著爆裂的清脆悶響，向周遭擴張的油膩液體彌散著不亞于吸血妖的腐敗氣息。

一個意料之中的失足。

“嘭！”

海信瑟斯頓時重重摔倒于地上，膠質狀的油脂比富有黏性的蜘蛛網更加難纏，也更惡心。

渾身在黑泥里打滾，嘴巴內塞滿類似稀泥般的黑色液體絕對不是一個良好的體驗。

這該死的泥漿，一步三滑！

他每一次的努力，想支撐著身子站起身，滑不溜秋的黑泥總是頑固附著于腳底，減少摩擦力的同時，將他固執地拉扯在地。

油膩術的范圍繼續加大，克里斯蒂娜收攏裙角，往后跳了一步，嫌棄地避開骯臟的黑泥。兩人的距離可以塞下一頭壯碩的獅尾虎。

她的半邊俏麗身影被黑暗吞噬，臉龐呈現在暗淡光源里的是一片醉酒般的酡紅。

稠糊糊的泥漿擴散到艾德爾旁邊一起和他們摔倒的還有克里斯蒂娜的同類。

這種不利困境，無可避免地讓海信瑟斯想起和那些黑漆漆的喜歡發出嬰兒怪般怪叫的軟泥怪，它們像一攤原生質的膿泡，不可名狀。

被它們病疫叢生的濃漿一沾，惡心算是小事，第二天保定發燒感冒，痛不欲生。

“啊……也許會很抱歉，沒有控制住油膩術的法術塑造范圍，畢竟，新的魔典總得有些必不可少的適應時間?！?

克里斯蒂娜微微欠身，訴說的語調卻仿佛是故意為之那樣，很欠揍，她對目前的既定遭際頗感滿意與愉快。

她抬起的眼皮故作彬彬有禮的姿態，往深處一瞧，里面盡是嘲弄。

克里斯蒂娜可是開心得不得了。

她認為這趟旅程的愉快程度已經超過自己的想象，馬上就要終結了，她的苦惱，他們的苦惱。

而且沒有比戲弄與羞辱自己千年前的敵人更能令自己舒心愉悅了，特別是這種仇恨持續了同樣曠日持久。

她不打算快速地結束戰斗。

枯燥無味的海上旅程需要陸地上的新鮮趣事來解悶，僅限于房事的單調娛樂還需筋骨舒展的戰斗活動來緩解。

以后在船長室內百無聊賴之時，對此刻的回憶會成為笑容產生的絕好源泉。

她的吸血妖同類，他們都是自己曾經的戰友，盡管她很愛他們，但已經無能為力。

歷經千年滄桑，他們的腦子都顯然失常。

這些吸血妖……唯有鮮血的魔力才能讓他們提起野獸般的興趣，有時候還需要她的幫助才能穩定失心瘋對腦子的腐蝕。

稍遠的一點地方，艾德爾在油脂滿地里的打斗遠遠比海信瑟斯與克里斯蒂娜的對峙要有力度。

惱人的油脂從指縫間滑過，帶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跌倒。比起繁重地揮使尖銳利器，局限于狹長的街巷，囿困于拖累的黑泥，口齒拳腳顯然更具威脅。

在煩人的油膩膩的地上扭打成一坨不算是新鮮事，甚至可以說，這為戰斗創造了天然的條件，予以了艾德爾巨大的優勢，以至于能扭轉乾坤。

艾德爾曾經在魔亥因沼澤里聽命于靈視者的指揮，面對大法師郎歌世充滿殺意的睥睨，兩頭巨龍的咆哮，數十個邪教徒的憎恨目光，與濃霧彌漫的緩解，以及齊膝高的泥潭，他也能一絲不茍地堅守陣地，未曾退后一寸，直到隊友們完成法術的吟唱。

吸血妖面對獵物全然陷入瘋狂，雙方流出的鮮血更激發了這種獸態。

來自尖牙利齒的侵襲時常被突然的摔倒而打斷。吸血妖除了回應更為低沉的悶響，就是表演一個勁在油脂里掙扎爬起的滑稽模樣。

血盆大口試圖撕咬住艾德爾的脖子，攻擊欲愈來愈強烈，卻沒有太多技巧，盡是充滿蠻力的打擊，艾德爾很多時候都能出吸血妖意外而閃身躲過，并予以吸血妖犀利的拳頭。

每當艾德爾的臉上多出一道因利爪造成的抓痕，抑或是脖子上少了一塊肉，裘荻的治療術就會清空傷痕，讓艾德爾的搏斗毫無顧忌。

裘荻貼著墻角，減少身體與油脂接觸的機會，保護好自己的提燈，讓光照盡可能覆蓋戰場，并在關鍵時候發揮牧師的作用，令油膩地里的主動權逐漸傾斜。

艾德爾適應了吸血妖攻擊的節奏，他與這些吸血妖近距離戰斗逐漸占據上峰，他的每一次還擊都能讓吸血妖的俏臉變形，或是胸口凹陷一處，或是頸椎突出幾塊。

海信瑟斯放棄爬起來的打算，他捏著黏黏糊糊的魔典表面，目睹克里斯蒂娜微微擴展的鼻翼，濃墨重彩的得意之下，是黑紅色的嘴唇在輕輕啟閉。

她的口音確實富有魅力，富有殘忍的魅力。即使是低如蚊吶的輕響，也依舊能讓人過耳不忘，流連忘返。

“郎歌世的移形換影。”

手勢落下，海信瑟斯的身體泛起一層頗具褶皺的波動。

作為大法師郎歌世最標志性的三環法術之一，它能使施法者在視覺上位移，提高自身的物理防御與對法術的抗性。

它向來是法師們對峙時不二防御利器，足以令大多數物理攻擊與法術洪流偏轉。這也是他曾經的冒險路上最常用的法術之一，從飾金谷到雙榆城。

海信瑟斯在克里斯蒂娜的眼里變得扭曲而模糊，在視網膜上的坐標并不與現實世界里的謀合。

克里斯蒂娜輕蔑地昂起頭，閃著欲望與邪惡的目光快速掃視著這條街巷。

偶然間的余光落下他身上，宛若注視著一只做著困獸之斗的在劫難逃的獵物，對此格外感興趣。

“火焰射線?！?

這是一個常見的塑能系二環法術。

一道灼熱焰流從克里斯蒂娜的胸前噴涌而出，直撲向海信瑟斯。

熱浪并未點燃覆蓋于地表的特殊的魔法油脂，但依舊灼熱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