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和我一起走嗎？”

秋葉姿勢很是隨意的癱倒于沙發上，他對身旁顯得有些拘謹的墨白說。

沙發前的彩電正播放著那位哈娜主宰的戰斗畫面。

她行走于虛空之中，在高空俯視一眾機械族，高高在上的模樣，好似到臨的君王。

吟唱贊歌，手臂揮舞，身負重甲的機械族們便如麥浪般倒下，有些甚至還未做出反應，次生核心便已熔融。

盡管它們的裝甲與壁壘無異，但它們的心靈仍是脆弱的。

極致的身軀顯然無法抵擋來自超凡的偉力。

隨著鏡頭轉向哈娜獨特的兔臉，在打出乏味的幾行字幕后，秋葉原本要轉播正劇了，但畫面愣是停頓了好幾秒，才播放他想看的內容。

“真是強大?！?

這不僅是對哈娜的稱贊，也是對帝國的由衷的贊美。

作為這顆星球的霸主，這顆星球的每一寸泥土都包含有帝國的影子。

而作為現今帝國的締造者，秋葉一眼便看出了哈娜在搞什么飛機——她在塑造個人崇拜。

宏偉的神話支配了人類許久，早就在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而她或許是想要靠宣傳靠戰績，像耶穌那般，將自己塑造為凡世間唯一的真神，來粘合被空間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帝國。

借用人們心中對于現狀的不滿，利用人們內心對于偉大的渴求，來對抗寒冷的宇宙。

她或許會成功。

但成神的前提是不能有哪怕一次的失敗，只要有一次的疏忽，她便會拉入凡塵，被眾人撕碎。

正劇將要開始播放，秋葉卻轉頭將視線投向墨白的一方。

她仍是那樣的美麗，無暇的面容仍能劇烈起伏起秋葉的心臟，藍色豎起的狐耳像是只存在于虛幻的幽藍色量子玫瑰。

秋葉想伸出手去攥住狐貍耳朵，將她從虛幻中拉入現實，只是見到她因猶豫而縮緊的面容，秋葉放棄了這個想法。

轉過頭，觀看已經播出了有兩分鐘的正劇。

秋葉理解她的選擇，換他也會這么選。理想和現實，并不難選擇，她和自己一樣，都是為了理想愿意摧毀一切過往勇敢向前之人。

更何況這并不是選擇題，只是判斷題，心靈紐帶讓她很明白，也很清楚。

錯過了前兩分的劇情，即使有先前的經驗，有后續的笑點，但失去了前因，失去了過程的喜劇，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秋葉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鋼質的地板。

鋼質地板的顏色因彩電五彩的光芒變化，像極了五彩斑斕的黑，又似黎明前的天邊。

黎明前的天邊，在主色調為黑的背景下，天邊微藍的天空正泛起魚肚白，新一輪的太陽照常升起。

哈娜一定失敗。

人們并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神像，古老的盟約抵擋不住時間的洪流，神秘的傳說也會失散于光的距離。

個體的力量終究是有局限的，她力量的輻射范圍又怎能敵得過宇宙這頭無聲的巨獸？

更何況這借來的力量。

最后一縷思緒散盡，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秋葉長嘆一口氣，明白了她的心意。

播出沒兩分鐘的彩電又進入廣告，被這尷尬的氣氛折磨得有些心煩意亂，沒有了留下的理由，秋葉摸起一旁的裁決，朝門口走去。

他的身影仍是少年模樣，只是亂糟糟的頭發顯得有些落寂。

“秋葉...祝你一路順風?！?

墨白好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盡管因長時間的沉默而顯得有些局促，不過仍十分之動聽。

秋葉先是短暫的停頓了一下，踏在半空的腳難免落空，或許是‘祝你’二字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又或是他本身就很想笑。

他笑了一下，向后揮揮手說：

“也祝你一路順風?！?

等秋葉走到門邊，打開門時，墨白甜美的聲音才傳到他的耳邊，只不過說的是什么秋葉已經聽不清了。

不過，她仍是那只傻傻的大狐貍，或許學識使她越發的聰慧，但她仍是當初那只落水的臭狐貍。

自己也仍是自己。

“是啊，自己仍是自己?！鼻锶~自言自語。

對于自己，他可是了解得很透徹的。

走過一路的13x17小方格，嗅到稻田的金黃的稻海，與隨意擺放的鋼鐵堆散發的鐵臭，聆聽工坊車床切割零部件發出的轟鳴。

秋葉走到簡單鋪設了混凝土的丑陋停機坪，在邊緣降落指示燈的閃爍著，一架有著帝國主體顏色的橙黃穿梭機正在降落。

它從北面呼嘯而來，又很快像是鐘擺般落下。

發動機噴涌出用于降落的氣浪是巨大的，洶涌的氣流夾雜著些許狂沙席面而來，秋葉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穿梭機上走下一人，他掐著表格，掃視秋葉兩眼，確認無誤后，側身迎秋葉上穿梭機。

很快穿梭機起飛，在經歷了幾個小時的顛簸以后，秋葉一人一劍來到了布滿白雪的高吼峰。

白色的長雪靜躺在平緩的峰頂，霓虹托舉出高聳的哥特式建筑，哥特式建筑高聳的塔尖取代了峰頂，直刺蒼穹。

東方淡薄的紅光被塔尖扯得粉碎，一道長的陰影逐漸加寬，逐漸加厚，直到它遮擋住秋葉的視線，讓他分不清這是落日的余暉，還是新生的朝陽。

走下穿梭機，秋葉立刻便感到一股寒冷直直的攀附進他的心頭，空虛與寂寞填滿了他的心臟。

伸出手讓雪花飄落，高峰的雪，此刻也是暖的了。

秋葉想起來墨白的臉，那張美麗純真的臉頰。

他和墨白一樣，都是為了理想愿意摧毀一切過往勇敢向前之人。

可如果前方決定的是自己的命運呢？

秋葉望起那道檢測門，那道有著金屬質感網狀光芒上下來回平移的檢測門。

那道科技感十足、與中世紀古堡截然不同的門，如今卻好似深淵的入口般詭異、奇幻。

他十分的了解自己，他十分的，了解自己。

或許，他應該向后走，向右走，向左走。

唯獨不該向前走去，但他十分的了解自己。

嘆出一口熱騰騰的氣，在不近人情的裁決催促下，秋葉走過整潔的路面，經過安保的全身檢測，進入了那棟閃爍著霓虹的中世紀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