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七七臉上的手印,已經足夠讓顧安起殺心。
更何況這次七七那丫頭能逃過一劫,是因為王家二小姐一時發善心。
自己卻不能將七七的命,寄托在那種虛無縹緲的善心上。
那個翠翠是那位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服侍其多年,在王家也頗有經營。
想要對付七七,有太多的手段、太多機會。
王家二小姐能發一次善心大概率不過是一時興起,不可能一而再地護著一個小丫鬟。
所以,顧安打算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將那賤人殺了!
只不過,聽七七說過,這翠翠不比一般的仆人丫鬟,是家生的奴婢,得到過王家傳授武藝的。
七七親眼見過,王家的護院武師,等閑三兩個近不了她的身。
自己想正面擊殺她,沒那么容易。
不過顧安也不可能跟她玩什么光明正大,但凡泄露點風聲,王家就算不會太過重視一個丫鬟,也不會坐視自家臉面受損,肯定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喂,你買不買?不買趕緊滾蛋!”
顧安注意著王家門口時,小吃攤的販郎早已經盯著他。
看穿著,販郎就知道這是個賤戶,根本不認為他能買得起東西,自然想趕人。
顧安看了眼攤子,便道:“給我烤個古樓子,再來碗羊羹。”
古樓子是朔邑的一種特色。
在大餅里灌上羊肉,撒上胡椒、豆豉,抹上油酥,再貼在火爐內壁上一烤……
嘖,真是香迷糊了。
“五文錢!”
顧安有點流口水,販郎卻不信他能買得起,嘴一撇,手一攤。
意思很明顯:先給錢!
五文錢聽起來不多,卻能讓一個賤戶人家吃上好幾日飽飯。
以往的顧安哪里吃得起這玩意兒?每次來朔邑路過這攤子,都要聞上半天。
今天賺了這么多錢,還不許享受享受了?
“啪!”
五個大子拍在販郎手上,頓時改換笑顏:“小郎君請坐!一會兒就好嘞!”
顧安搖搖頭,來到攤子后幾張簡陋的桌椅旁坐下,目光時不時盯著王家。
七七那丫頭說過,這個翠翠每日都要出門一次,為王家二小姐采買些女兒家的物什、處理些私事。
顧安是算著時間來的。
果然,等剛烤好的古樓子上來,一邊吃著,沒過多久,就看到那個翠翠從王家里出來。
顧安只用眼角余光掃掠,那翠翠竟然像有所覺,回頭看了一眼,令顧安心中一驚。
幸好他離得遠,也刻意坐在了對方的視線死角處。
翠翠只是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朝另一邊行去。
直到那襲綠衣走遠,已不見了人影,顧安也沒有起身。
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餅子,才不急不忙地起身離開。
徑直就離了朔邑,回到白屋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顧安每天都是早起練箭,進山打獵,隔天又進城一次。
為的就是將翠翠的路線都摸個一清二楚。
……
近月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日。
顧安一大早就背上弓箭,臨出門前對在灶臺前忙活的七七道:“丫頭,你別忙了,我今日還要進山,就不送你去王家了。”
“昨日給你留下的兩只雪獾,記得拿回去,送給那位二小姐,就跟她說我在書院有差事了,多謝她的心意。”
顧七七咬了咬嘴唇,猶豫道:“哥,二小姐哪里看得上這些?”
顧安笑道:“她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咱們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你只管送就是。”
“哦,那你進山小心些。”
顧七七這段時間也習慣了顧安時不時進山,幾乎每次都能滿載而歸。
也知道自家哥哥以后是餓不著了,除了擔心在山里的安全,心中倒是很滿足這樣的日子。
“曉得了。”
顧安離了白屋莊,卻并沒有進山,而是來到朔邑城外十數里處,一座破敗的觀廟外。
這里叫長生觀。
長生觀,本是大庸王朝的一樁“善政”。
朝廷于天下各地廣設長生觀,以收容客死他鄉、或是各種枉死而無人收尸之人。
不過設雖設了,卻大多數都是荒廢的。
時日一久,便與亂葬崗無異。
極少有人跡。
四處都是扭曲怪異的古樹,又長滿了灌木叢。
即使是大白天,也十分昏暗陰森。
只有一條能容一兩人并行的并行的小道,通往長生觀。
顧安到了這里,便在離觀外三四十丈左右的地方,尋了個極其隱蔽的所在。
就蹲守了下來。
這一蹲,就是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日,天將近午。
便聽人語聲傳來。
“不是說好了來看貨?”
“那個顧道人自己卻還沒到?”
顧安遠遠便聽到里面傳來幾聲抱怨。
不多時,便見幾人從小道上走來,徑直進了長生觀。
一,二,三,四……八……
顧安躲在暗處,數著人數。
一共八人。
“雪里蟲,那道人怎么跟你說的?”
“不會是你遇上騙子了吧?這雪麑多少貴人都在求,怎么就讓你一個閑子給碰上了?”
“那不可能!”
“我是親眼看著那道人從一個布兜里掏出了一只鏖,雖是小了些,但卻是只雪麑無疑!”
“前些日子,這朔邑王家廣發帖子,要求購雪麑,上面就有雪麑的模樣,我還能認錯了?”
“最好如此,否則等一會兒翠姑娘到了,卻沒見到東西,可仔細你的皮子!”
聽到這里,顧安微微一笑。
總算沒有辜負自己折騰了這么久。
這二十多天里,顧安除了練箭、打獵,剩下的時間,幾乎都花費在了這個局上。
這段時間,除了練箭、摸清翠翠的日常習慣,顧安還從市井中探聽了許多江湖中的事。
也有意無意地套過雄海伯、白得志與惡屠夫等人的話。
了解到一些大庸武人的講究。
比如有所謂的武道境界——武道九重境。
修煉武道的人,都是從煉體開始,就是所謂的武道初境。
熬煉皮肉、筋骨、骸節,以筑武道根基。
自己之前感覺飛鳧箭缺少的一部分,恐怕正就是真正的筑煉武道根基的秘法。
換句話說,自己現在連武道的門檻都沒摸著。
而據他打探到的消息,那翠翠竟有著武道初境的實力。
雖稱初境,但據說有著力斃奔牛的恐怖實力,與普通人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所以顧安不敢輕舉妄動。
就千方百計做了個局。
顧安從白得志和他在朔邑中那狐朋狗友那聽說過,那翠翠想來是經常為王姐二小姐在外辦事,于朔邑江湖中竟也有幾分名聲。
手下還養著一群閑子。
便是在市井、城郊間游蕩,專門劫掠平民、賤戶的下三濫歹人。
最近竟在四處打探各路行商、獵戶,尋找誰人手中有雪麑。
其原由說來也巧,王家最近竟是在大肆尋找雪麑角、雪麑皮。
據說是為了織煉一種叫什么“玉塵裘衣”的寶物,作為獻禮,攀附某個大人物。
為了雪麑角、雪麑皮,王家不僅在朔邑一帶發動勢力,大肆求購。
還派遣了大量人手,深入大雪山中尋獵雪麑。
前段時間,因此在大雪山中折了許多人手。
之前白得志得到消息,想讓自己賣身進王家,還有王家二小姐也讓自己進府做馬奴,便是因為此事,王家人手正極度缺失,需要大量補充武師、家奴的緣故。
顧安自己手里就有只幼麑,便喬裝打扮,用了個“顧道人”的身份,故意露了些風聲出去。
翠翠手下那群閑子就找上門來。
顧安以“顧道人”的身份推三阻四,四處躲避,又接連“巧合”地被他們阻上,最后才“百般不愿”地答應,今日在這長生觀,讓他們看看“貨”。
翠翠得到消息,有人帶著雪鏖出現,要尋買家,早便起了私心,并沒有稟報王家,想要自己先拿到手。
到時無論是轉手賣出,還是拿回王家邀功,都絕對穩賺不賠。
只是顧安自己都沒有想到,這翠翠這么貪心、急不可耐,讓自己的計劃如此順利。
心念電轉間,看向長生觀中的目光就變得冷了幾分。
“嗖!”
撿起一顆石子,以飛鳧箭中練出的臂力、眼力,抖手打了出去,正中長生觀那破舊的窗楹上,發出一聲輕響。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