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過后,朝廷自然還得遣使去通知受到封賞的人。
而對于這種瑣事,劉宏自然是讓張讓、趙忠等人全權處理。
因此宋平也輕易的又如愿成了使者之一,跟隨段珪奔赴冀州。
數日后,天才蒙蒙亮,一隊長龍便徑直馭入廣平城。
盧植等人也起了個大早,齊齊在城內等候。
待一個上好的楠木轎子被四個士卒穩穩抬放在地上后,從中也走出了一個細眼賊眉的瘦削男子。
“段公公,有失遠迎了。”
盧植微微拱手,態度不冷不熱。
可那男子卻很是熱情,一下就湊到盧植跟前,笑瞇瞇的說道。
“有勞盧大人親自接駕,我段珪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聞言,盧植卻面無表情,沉聲說道。
“段公公遠道而來,舟車勞頓,還是先進帳安坐吧。”
話音剛落,盧植便轉身離去。
見狀,段珪雖然心有不悅,但臉上卻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這是自然!”
段珪冷哼一聲,旋即招呼了幾個隨從后,才跟了上去。
不多時,中軍大帳內。
待眾人皆落座后,段珪也沒自找不快,當即便宣讀起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告北軍中郎將盧植,卿當早日破除黃巾之賊,肅清寰宇,以蓋有非常之功,羣下百辟。”
“告北軍司馬劉備,汝既為漢室宗親,又立軍功,即日起錄入宗牒,敕亭侯以勉之。”
“......”
聞言,盧植雖然面色平靜,但劉備和寧澈等人卻激動萬分。
待段珪言罷,眾人也下拜齊聲高呼。
“遵旨!”
走完程序后,段珪便笑呵呵的與盧植說道。
“皇天大命,還望盧將軍盡早平定叛亂才是,莫要讓天子憂心。”
看著段珪臉上賤兮兮的笑容,盧植卻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淡淡開口說道。
“自當如此。”
接著,段珪又環視左右,隨后一陣小碎步來到盧植身旁,輕聲說道。
“天子秘令,命我觀察賊情,不知盧將軍方便否?”
聽罷,盧植便已然察覺到些許不對,隨即撫須冷笑道。
“段公公大可放心,張角已被我圍困于廣宗,與甕中之鱉無異。”
聞言,段珪眸光一閃,很是勉強的擠出了幾分笑容。
“盧將軍的話在下自然相信,只是天子之命難違......”
說到這,段珪還停頓了下來,表情也十分遲疑,似乎非常為難的樣子。
而盧植本就不怎么待見宦官,更別提面前的段珪還身為十常侍之一。
因此,此時的盧植只想盡快打發走段珪,故而也不管他心中在打什么算盤,直言說道。
“軍中塔樓可得一觀。”
盧植語氣冷淡,不過段珪反倒面色一喜,連忙說道。
“如此甚好。”
二人言罷,便出了大帳,去往了高臺。
而其余人見狀也識趣的沒有再跟上去,紛紛各自出帳歸營。
不久,高臺上。
盧植帶著段珪來到一處無人之地,隨后隨手指了指遠處那黃豆大小的廣宗城說道。
“段公公,觀之如何?”
段珪也順著盧植指著的方向看去,接著嘴角不自主的抽動了幾下,輕聲問道。
“盧將軍幾番破敵拿城,收獲也應當不少吧?”
此言一出,盧植便當即明白了段珪在打什么算盤,心中雖然氣憤,但還是冷聲回道。
“段公公這話是什么意思?”
雖然盧植對于宦官的貪婪早有耳聞,但他還是低估了宦官們的賊膽,竟然還想把手伸到軍隊面前要錢。
“盧將軍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宮中塌陷,可天子又無錢修繕。”
“這不聽聞將軍你大破逆賊,連拿數城,才特命在下轉達,將繳獲金銀充入國庫,以修繕宮室。”
段珪滿臉奸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可盧植素來軟硬不吃,旋即便冷哼一聲,厲聲回道。
“那就煩請段公公回稟天子,張角雖敗,可城已空,我繳獲到的就只有逆賊的人頭!”
“且如今軍中糧草告急,還望天子能盡快撥發糧資。”
見盧植不僅不交錢,反而還倒反天罡,向劉宏伸手要錢,段珪的臉色也終于冷冽了下來。
對于段珪乃至現在的全體宦官來說,別人看不起也好,背地罵娘也罷,只要錢給到位,那就都無所謂。
而盧植的行為也無疑是觸犯了段珪等人的底線,徹底站在了宦官的對立面。
“好。”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據實上報了。”
段珪眼神陰狠,再沒了先前的笑容。
可盧植毫不在意,只是隨口回應后,便拂袖而去。
“好走不送。”
……
另一邊,此時營帳內的寧澈和宋平反倒相處的蠻好。
“宋兄,又見面了。”
寧澈笑容滿面,舉杯向宋平遞酒。
而宋平也一臉溫和的接過酒杯,飲后笑道。
“數日不見,寧兄風采依舊啊。”
聞言,寧澈笑著擺了擺手,輕聲回道。
“哪比得上宋兄你,想必宋兄的收獲亦是不小吧?”
寧澈出言試探,而宋平也沒有隱瞞的想法,坦誠謙虛的說道。
“有幸得了幾位大人賞識,當了個中宮侍而已。”
聽罷,寧澈面露驚色,頓時便意識到宋平口中的那幾個大人不簡單。
“宋兄當真是謙虛,天子近侍可不是個小官了。”
中宮侍雖然不及常侍,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總之一般人是絕對坐不上這個位子的。
“哪里哪里,我要是常侍們相比那可還差得遠嘞!”
“宋兄此言差矣,現在能當得了中宮侍,以后自然就能當那中常侍,以后愚弟我還要多多仰仗宋兄你了!”
“......”
接著,兩人又相互吹捧了幾句。
酒過三巡后,寧澈便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尋常碗口大小的黑布袋子,遞給了宋平,十分認真的說道。
“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宋平接過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將其打開,而入目的自然是一片金燦。
對于有用的人,寧澈一向都很大方。
感受著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宋平的嘴也咧開的更大。
“賢弟這就見外了。”
宋平話雖如此,但握在袋子上的手卻攥的更緊。
見此,寧澈淡然一笑,輕聲說道。
“錢不算什么,你我二人的情誼才重要。”
而宋平也放下酒杯,笑瞇瞇的說道。
“這是自然,不瞞賢弟你,我此次過來,還有一個好消息帶給你。”
聞言,寧澈自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連忙問道。
“什么好消息?”
宋平得意一笑,隨后轉頭向營帳外喊道。
“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侍衛便托著一個三尺多長的華盒進來。
“這是何物?”
寧澈接過長盒,面色疑惑。
而宋平又舉杯喝了一口,然后笑呵呵回道。
“這是天子讓你入鴻都門學才特賜的寶劍。”
宋平的話宛若晴天霹靂,讓寧澈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這......”
此時的宋平還以為寧澈是喜極而頓,正一臉得意,殊不知寧澈的心情都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要知道在東漢乃至整個漢朝與三國,在世人眼里最正統的官學便是太學。
對于寧澈來說,進太學遠比去鴻都門學要好得多。
兩者無論是從影響力,還是寧澈能得到的好處的大小,太學都遠勝鴻都門學。
畢竟鴻都門學的學子大都是平民與寒門子弟,而太學則全是世家豪強的公子,兩者光是人脈資源就已經是天差地別。
而且漢靈帝創立鴻都門學就是在掘太學的根,因此鴻都門學也必然會受到整個東漢官僚集團的敵視。
鴻都門學能依靠的就只有漢靈帝和宦官集團,因此入學鴻都門學的人都會直接被視為宦官黨派。
對此,寧澈很是無奈,如果能給他一次機會,他都寧愿不去這個鴻都門學。
現在亂世只是初現,朝廷至少還是能再茍延殘喘幾年的。
寧澈本來都沒有參與黨派爭斗的打算,他只想著猥瑣發育而已。
可結果劉宏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完全打亂了寧澈對未來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