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還差五分的時候，葉繁來到了學校門口。

姜初冬已經(jīng)在那兒等著了。

她還是穿著洗得發(fā)白、褪色的校服。

葉繁見她書包掛在胸前，雙手環(huán)抱著，嫵媚的丹鳳眼左右環(huán)顧，眸子里充滿了警惕。警惕過了頭，甚至有種鬼鬼祟祟的感覺。

“干嘛呢你？”

從后面喊了一聲。

姜初冬被嚇了一跳，竟然從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對準了葉繁，像是炸毛的小貓咪。

“我靠……”

葉繁舉起雙手，你不至于吧？

“是你啊！”

姜初冬松了口氣，賞了葉繁一個白眼，將美工刀給收了起來：“鬼鬼祟祟的，嚇我一跳。”

“到底是誰鬼鬼祟祟？！”

“別吵，小聲點！”

姜初冬壓低了聲線，湊近葉繁，靠得非常近，葉繁能夠聞到她淡淡的薄荷洗發(fā)水味。

她又警惕的環(huán)顧了四周，直到旁邊一個提著菜的大媽走遠之后，才拉開了書包的拉鏈，小心翼翼的從里面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包裹。

小手攥得發(fā)白，最后銀牙一咬，塞到了葉繁懷里。

“我的錢，幫我，幫我那個什么屁吐屁……”

“噢噢，好，看你這緊張的，咱們先去把錢存了吧，不然你做兼職都不安心。”

葉繁沒有嘲笑她，他很清楚這筆錢對姜初冬的意義。

薄薄的三千塊，卻被牛皮紙包的磚頭一樣厚。

翻開一層層的牛皮紙，葉繁都花了一番功夫。不知道她父親在偷錢拿去賭，翻開包裝的這么長時間里，是否有那么一秒鐘的悔悟與心疼？

“錢存好了？”

“嗯，存一年是吧，三千塊錢，利息十個點。之后的零散錢，我也可以幫你存進去，雖然短期沒有這么高的利息，但聊勝于無嘛。”

“OK。”

“你稍等一下，我給你寫一張欠條，畢竟錢存我這里也沒個保障啥的……”

‘刺啦刺啦’

葉繁的欠條才寫了一個字，就被姜初冬搶過去給撕了。

“我信你。”

“噢，讓我看看你的手。”

葉繁不由分說，把姜初冬的左手給拉了過來。

涼涼的、軟軟的。

姜初冬往回縮了縮手，結(jié)果被葉繁捏的很緊。

“嗯，淤青淡了許多，記得每天都要噴兩次藥啊！”

葉繁觀察了一下她手背上的傷，恢復(fù)的比較不錯，說明沒傷到骨頭，放心不少。

“啰嗦！”

少女一甩馬尾，走在了前面，嘴角勾起開始介紹今天的工作。

“今天要發(fā)的傳單，是暑期興趣培訓班的。上午兩個半小時，下午兩個半小時，五個小時，總共三十塊錢。”

姜初冬領(lǐng)著葉繁來到一個社區(qū)大樓，一層是老年人活動中心，二樓就是各種培訓班了。

在培訓班老師手里拿到了厚厚一撂傳單，是關(guān)于兒童畫畫培訓的，老師對姜初冬顯然很熟悉了，知道她是個老實做事的。

對她拉來兼職的葉繁，自然也很放心。否則換做別人來兼職，肯定要事先交代好，不許丟垃圾箱、不許一人多塞……等等諸多規(guī)矩。

姜初冬把厚厚的傳單全都裝進書包里，頓時秀氣的肩膀往下一沉。

漂亮的丹鳳眼頓時一蹙，銀牙緊咬著嘴唇，看起來十分吃力。

“我來吧。”

姜初冬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可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葉繁從她背上拎過書包，傳單有十幾斤重，按理來說也不算太沉。看她那樣吃力，可能女生的力氣比較小。

初夏的陽光暖暖的，還沒到熱的時候，讓派發(fā)傳單的少年少女不至于大汗淋漓。

姜初冬看到一個帶著小孩的中年女人，是派發(fā)傳單的目標，就走了上去，遞出一張傳單，結(jié)果人家連理都不理，直接擦身而過。

少女抿了抿嘴，對于這樣的現(xiàn)象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除了直接無視的，大部分領(lǐng)了傳單，也是走兩步然后丟垃圾桶。

或者大的要來了，來拿傳單當廁紙的。

派發(fā)傳單這種小事，也是很難的呀。葉繁今天是第一次發(fā)，一定會很難適應(yīng)的吧？

姜初冬如此想著，然后就看到了讓她驚呆的一幕。

“小姐姐，暑假快到了，給你弟弟報一個美術(shù)興趣班吧？”

葉繁拿著一張傳單，遞給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喲，小伙子說什么呢？這我兒子！”

“啊？！可姐姐看起來，和咱們學校高三的學姐差不多的樣子啊！”

“你這嘴啊，以后不知道多少小女生栽你手里喲。我看看，兒童畫的興趣班啊……你多給我一些，我有挺多老姐妹也有孩子的。”

葉繁一下就給出去十幾張。

姜初冬眼角抽搐。

這哪能看得出半點難適應(yīng)的樣子？仿佛是先天傳單圣體。兩句話，讓女人主動幫我發(fā)十八張傳單。

這速度，簡直比自己快了十倍不止！

這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出那些恭維話語的？對著四十多歲的女人喊小姐姐，真是……表臉！

雖然知道葉繁內(nèi)斂的性格有所改變，可這一下轉(zhuǎn)變的也太極端了吧？從文文靜靜的小男生，變成一個社牛。

其實發(fā)傳單本來就不難，對路人打個招呼，基本就接過去了。更別說葉繁人帥話甜，當然就發(fā)的快。哪像姜初冬這樣，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就悶頭發(fā)單子，人家都不知道你宣傳啥的，自然拒收的就多了。

姜初冬有一點小小的挫敗感。

自己發(fā)了兩年的傳單了，結(jié)果還沒有葉繁這個新手厲害。

不過她也調(diào)整了一下，不再悶頭發(fā)，派送的時候會喊一聲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那是真的叫不出口，畢竟帶著孩子的至少都三十好幾歲了。

時間到了中午。

十幾斤的傳單，就這么發(fā)完了。

原本下午還要再發(fā)兩個小時的，結(jié)果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時間，這完全就是葉繁發(fā)的快。

畢竟兩人一起工作，領(lǐng)到的傳單也是雙倍的分量。而葉繁一個人，發(fā)了七成以上。

“我那三十塊錢的工資，分你十五塊吧。”

姜初冬有些蔫吧。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量遠不如葉繁。

“你全給我都行，反正最后我還是得給你，當做教我數(shù)學的補課費。”

葉繁無所謂的說道。

姜初冬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么。

她又不傻，知道葉繁這樣做，是用一種不傷害自己自尊的方式，關(guān)照自己。

可是，錢真的很重要，哪怕只是幾十塊錢。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幫他補功課了。

“先去領(lǐng)了今天的工資，然后咱們?nèi)ヂ槔睜C！”葉繁說道。

“還是晚一點再去吧，我們發(fā)的這么快，萬一老師懷疑我們偷懶不太好。”姜初冬說道。

有些發(fā)傳單的為了省事兒，直接把傳單給丟垃圾桶，自然就發(fā)的快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

葉繁懶得多說，拉著姜初冬就往社區(qū)大樓去。

結(jié)果剛一進二樓教室，老師就迎面上來，拍了拍葉繁的肩膀：“今天的傳單很有效果啊，剛才就有兩位家長來報了班，說是看到一個帥氣的小伙子在宣傳。來，這是給你的獎金小紅包，明天記得還要來哦。”

葉繁看著多給的一百塊錢，沖一臉震驚的姜初冬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