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特離開后，李察坐在軟榻上，靠著爐火陷入沉思。

暫代魔王，為期一年，一年一續，圣靈親自締結契約。

在此期間，圣靈教會和地下城合作，有意識地在九層迷宮入口開啟更多通向不同位面的傳送門，以方便遠方的冒險隊進入，并快速催化勇者。

每催化一個勇者，圣靈教會就會支付地下城一筆咂舌的傭金和實物報酬。

至于勇者們的死活，圣靈不管。

此外，圣靈教會還會對地下城對地面世界的一切侵略行為保持緘默甚至默許，并承諾認李察作為帝國貴族的身份。

假設有一天李察統治了整個海森領，那么圣靈教會保舉他順利成為帝國十三公爵，也就是選帝侯之一。

至于帝國對李察的通緝令，目前帝國法律中還沒有規定頭號通緝犯不能成為選帝侯，二者不沖突。

日后如果真正的魔王出現，圣靈教會則立刻替地下城正名，并宣布李察為圣子。

還有一點是李察最在意的。

在圣女被自己擄走后，教會就警告過自己，不允許隨意在帝國境內隨意傳送。

且地下城可能潛藏的那些七環及以上的非人類種決不允許出現在地面世界，否則他們會請求圣靈神降重新進攻地下城。

但現在禁令取消了一半。

如今海森領境內隨便李察怎么胡來，唯一要求就是盡快收攏管理那些肆虐的外族，還海森人一個遲來的和平。

這個要求十分有趣。

在評估了李察征服北風堡時對那些異種外族的強大威懾后，教會也明白了惡人還需惡人磨的道理。

地下城的威名在混沌種內是廣泛傳播的，以至于當大部分邪教徒，惡魔，墮精等聽到李察后第一選擇不是抵死反抗，而是歸順或逃跑。

既然如此，與其讓教會牧師費心費力的在海森領打高戰損殲滅戰，還不如委托地下城對混沌種進行妥善管理。

教皇對李察的原話是：

“我曾聽說廁所蓋好后，蛆和老鼠自然會聞著味兒聚集到一起。希望察城主不要哪天出什么意外死了，否則廁所炸了蛆會亂爬。”

這是她對李察那句“你家圣女可真棒”的強勢回應。

話說的雖然不好聽，但道理卻沒什么問題。

李察當然也向教皇回以更惡毒譏諷的話語。

他和教皇借助布特這個傳話筒相互惡心對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時間久了都快產生惺惺相惜的錯覺。

總的來說，教會給李察的條件十分優越，幾乎徹底掃清了李察侵略海森領的后顧之憂。

只要地下城有能力打贏接下來的戰爭，并完成對現任海森領公爵的大決戰，教會就會想辦法按著皇帝的腦袋承認李察的正統性。

而且為表誠意，不論李察答不答應，對于地下城下一個戰略目標極夜谷選擇無視和默許。

“決定了么？”緹莉娜娜從偏殿內的一個暗室內走出，她剛才一直在旁聽李察和布特的談話。

李察沒有回答，這樣重大的決策不可能在一個晚上就評估出結果。

“娜娜，你怎么看？”

“目前來看，我們完全不需要付出什么，僅僅是被扣上一個莫名其妙的魔王名頭，但面對的只是那些弱小的勇者，很輕松。”

“你說得對，教會開價太慷慨了，讓人無法猜透他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李察清楚明白越是低成本高收益的選擇就越可能是致命陷阱，教會肯定沒有把其中的風險說全。

其中最關鍵的點還是在于勇者們成長后的強度。

“我覺得不能直接把那些傳送門全部開到地下城。”緹莉娜娜分析道，“必須要分攤壓力，比如讓其他的地下城也都參與進來。”

“有道理，魔王之名不能讓我一個承擔，把這個概念勻得越散越好，其他的地下城主應該會很喜愛這個名頭。”

“那……召開塞繆爾河地下城群會議？”緹莉娜娜詢問道。

李察點頭道：“下通知吧，這一次直接以我的名義，我要整個銀月地地下城的實際掌控人全部到場，拒絕的話我親自去請。”

銀月地包含了帝國全境及周邊大片公國和外族區域，是一個非常寬泛的地理概念，其地底遍布塞繆爾地下河支流。

目前還不急著給教會回復，在與其他地下城群商議的同時，先想辦法征服海森領最東主城極夜谷再說。

“對了，安洛兒和少年找到了嗎？我需要更詳細的勇者信息。”

“密探匯報，在北風堡和極夜谷兩個區域接壤處的礦坑村落，已經展開監視，等你的命令。”

“過幾天我親自去一趟，我對勇者大概有一個猜測，需要驗證。”

緹莉娜娜皺緊眉頭，有些不快：“你是地下城城主，有什么是需要你親自去的？馬上就是極夜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和一只大鵝有什么區別？”

“我會帶著安奴奴，有她在，沒意外。”

“她就是最大的意外，算了，反正你跑的比誰都快，死不了。”

————

在和李察交談后，布特徘徊在地下城的中央廣場，顯得有些迷茫。

理論上來說，出使地下城十年，布特在地下城和圣靈教會的合作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關善待圣女的秘密賠款，委托地下城清洗秩序同盟異教徒，坑害帝國官員等黑活兒布特也干了不少。

但這一屆的主教晉升大主教的名單中，依舊沒有自己。

問原因，就說這是大人們的考驗，要耐心，要耐心。

實話實說布特有些喪氣，他隱約明白，自己在教會漸漸尷尬。

如今地下城和教會的關系已經越來越公開化，和諧化，已經不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使者從中斡旋。

那么他這個開拓的功臣因為知曉了太多禁忌秘聞，處境反而越來越危險。

如果不能成為更高級別的大主教，無法真正走進教會內部核心圈，自己很有可能被清洗審判。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時至今日，布特明白自己當年還是太年輕了。

當初沒人愿意出使地下城的原因已經清晰可見。

事關圣女受辱這般驚世駭俗的丑聞，去了，就會死，只是早和晚的事情。

在教會愈久，布特就愈能明白圣靈教會和他貧困童年時所憧憬的那個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帝國，教會，魔法學院，沒有一個是神圣的。

就在剛才，幾位樞機主教依舊向他拋來了橄欖枝，暗示只要投靠他們，一切都好說。

這些樞機主教條件各異，有的要求進獻寶物，有的想要和李察搭橋接觸，有的單純要自己本人。

這其中康坦的要求反而最簡單，去娼館玩一圈。

相比之下，李察的沒有條件顯得尤為珍貴。

僅僅是自己點頭，就可以擁有圣女的親筆推薦信。

如此簡單，快捷，一步登天。

“我都在想什么？”

布特突然驚醒，他猛然發現自己對圣靈的虔誠發生動搖。

雙手合握后向圣靈告罪幾句后，他越過被裝飾點綴的繁華街道，回到旅館。

墮精密探刺客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封被拆開信的逐字閱讀。

“喲，布特主教，回來了。今天外面很熱鬧，我還以為您會晚點回來。不少人類商人在城內，不去敘敘舊嗎？”

“沒必要。等等，墮精，那是寄給我的信嗎？”

“當然了，不過我要例行檢查嘛，城主大人定的規矩，地下城沒有秘密可言。”

墮精密探顯得沒什么防備，她翹著大腿慵懶地閱讀信件。

布特也已經習慣了地下城對自己隱私的隨意窺視。

來到地下城十年，這位叫做蜜可的墮精密探也監視了自己十年，她可能比自己的老媽還要了解自己。

至少有蜜可在，其她墮精密探就不會像狗一樣不停地騷擾自己。

“聽說您被懲罰了？”布特充滿距離感的例行問候道。

蜜可隨意道：“嗨，還不是你干的好事。安洛兒是我女兒，你搞得她叛逃地下城，我也被牽連，差點停職。”

“你就不傷心，或者擔憂嗎，畢竟那是你的女兒。”

“墮精在你們人類眼里就是爛人，我把她養到成年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以后就只是萍水相逢的母女關系。布特啊，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的女兒吧。”

蜜可把信遞給布特，起身離開：“我去娼館玩會兒，給你留點私人空間，有什么需求發泄一下，半小時夠用了吧？”

布特沒理會蜜可的日常戲弄，他看向自己的信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