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同光愣愣的瞅著那扯著他衣裳的小手，年僅八歲半的他即使平時表現的再小大人模樣，這會兒看到這樣無助又依賴他的臉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不反應，有人卻是已經反應過來了。

狗蛋邁開步子瞪著戚同光色厲內荏的道：“你閃開，這是我們的死人恩怨，跟你沒關系，你別在中間攙和。”

“誰跟你有私人恩怨了？”韓曼青從戚同光身后冒出半個頭，辯駁道：“明明是你們趁我落單要欺負我，還說死人恩怨，還要臉不要？”

狗蛋還是年紀小了，厚臉皮還沒練出來，當眾被韓曼青揭穿了心思，臉頓時漲的通紅，說話也開始支支吾吾起來，“你也欺負過我們，我們都被你揍過……小木桶，上回你被她壓在水溝里揍了一頓，把連衣裳都給弄濕了，回家還跪了兩個時辰的搓衣板，是不是？還有牛牛，他被你打了好幾拳，鼻子都流鼻血了呢，還有壇子，我們誰沒被你揍過？”

戚同光驚訝的望著衣服上那白白胖胖的小手。那雙小手洗的干干凈凈，連指甲縫里都沒有半年油污，看得出來主人是個愛干凈的小姑娘。晶瑩剔透的指甲殼也修的很整齊，要是不說，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雙白嫩的手會有這么大的力氣，能把看著比她大不小的人都給揍趴下了。

韓曼青沖他們做了個鬼臉，“狗蛋你比我打，打不贏我就算了，竟然還想一群人一起欺負我一個柔弱的小姑娘，你這是男子漢所為么？”

她還柔弱的小姑娘？

狗蛋郁悶的一口淤血差點沒噴出來！

“你是小潑婦，你不是小姑娘！”小木桶年紀小，被韓曼青打了一頓，回家還挨了一頓，記憶非常深刻，連帶的把他娘對韓曼青的形容也給記了個清楚，這會兒開口叫道。

你才是小潑婦呢！韓曼青心里碎碎念，面上卻更惶恐，腮邊掛了一串晶瑩的淚珠，看著要多可憐就多可憐，“戚大哥，他們仗著人多欺負我。我三姐去河邊洗衣裳去了，我害怕，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在家人的描述中，韓菊人雖然比較潑辣，但是還是一個有原則的小姑娘，很多時候跟人打架都是別人先挑起的，她也是被逼無奈才還的手。而這個戚同光，看著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人也不怎么愛說話，倒是跟韓菊沒什么矛盾，兩人也從沒打過架，所以韓曼青這會兒才向她求救的。在她的印象里，這樣的鄉下地方應該很尊敬讀書人的，而且戚同光還有一個會拳腳功夫的叔叔，除了不要命的，誰會招惹他呀？現在看到，她果然猜對了，這要不是戚同光擋在前面，估計狗蛋他們幾個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過來了呢。

戚同光心里很納悶，韓菊跟趙思文打過架，而他又跟趙思文交好，她怎么肯定他會救她呢？雖然奇怪，但不得不承認她選對了人，他確實不會對她見死不救。不是因為別的，只是這是叔叔教他的做人的原則。

咳嗽兩聲，戚同光才對狗蛋他們道：“大家都住在一個村子，平時有些小打小鬧的也不算什么。可是你們這么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卻不是君子所為。更何況，韓菊才從鬼門關前回來，本身就糟了不少罪，咱們是一個村子的，不同情她就算了，這落井下石的事又怎么能做呢？”

這話說的幾個小子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韓曼青醒了以后，村里確實有不少人去看望她了，其中有幾個人韓蘭還專門指給她看了，那都是跟她打過架的孩子的爹娘。鄉下人就是這點好，淳樸善良，小孩子之間有些小打小鬧，是誰的錯懲罰了就算了，沒有誰會成天記掛在心頭。她剛剛沒有跟狗蛋他們硬碰硬，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跟你們打架。”韓曼青從戚同光身后站出來，滿臉誠懇的道：“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你們原諒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會痛改前非，再不會先動手了。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住在一個村子里就是緣分，之前咱們雖然打過架，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后我們和平相處，也算是不辜負了這一場緣分，你們說好不好？”

狗蛋他們面面相覷，有些不懂韓曼青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眼睛瞪的久了就會酸，一酸眼淚就會出來了。這會兒韓曼青臉上的淚水已經連成了線，配上她誠摯的臉，看著很讓人信服，也讓人覺得欺負這樣一個小姑娘有罪惡感。

呆怔了一會兒，狗蛋才算是反應過來。她說的誠懇，這里又有一個讀書人在旁邊看著，他們要是不大度些，還不得讓這些讀書人看扁，以后還怎么在村里混呀？

想明白了這些，狗蛋道：“既然你這么誠懇，又誠心的認了錯，我們兄弟幾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們原諒你了。”說完他推了推旁邊還沒有反應的小木桶他們，幾個小子忙跟著練練點頭，嘴里念叨著：“原諒你了。”

韓曼青破涕為笑，露出高興的笑容。

狗蛋想想又覺得不對，強調道：“不過，你得保證以后不在村里橫行，不能恃強凌弱。”

“好，我保證。”韓曼青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不過我也有要求，以后你們看到我的大鼠、二鼠、三鼠，不能欺負它們，也不能嘲笑它們。托生為老鼠已經很不幸了，還要被你們嘲笑，它們也是有尊嚴的好不好？”

看到這三只鼠不鼠夠不夠的東西，小壇子噗嗤一聲又開始笑，被狗蛋掐了一把，扭了個身子才稍稍忍住笑。

狗蛋一臉嫌惡的看著那三只老鼠，保證道：“我們能保證比打它們，可是它們要是去了我們家里偷吃，那我們可就不能保證了。”

小木桶也跟著點頭，“對，老鼠最喜歡偷吃我家的米，我家的面了。”

韓曼青牽了牽繩子，道：“這就不勞你們操心了，它們是不會去你們家的。”說完，抬頭挺胸的牽著老鼠走了。

看著她緩緩走遠的身影，狗蛋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就走了？他們不是要跟韓菊大家的嗎，怎么這么輕易就放過了她？

這里唯一還算清醒的是身為局外人的戚同光，他看著那個悠閑的背影，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趙思文每次都被氣的冒煙，卻沒有一次占上風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