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等不到魏征的問詰，李世民只好看向方靂，吩咐道：“拿個軟墊過來。”

說完，又看向魏征道：“卿家足疾未愈，朕特準你盤膝坐下講話。”

坐在方靂送來的軟墊上，魏征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陛下，微臣聽聞，您因為年禮之事，賞賜衛王絹百匹，黃金十斤，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這個....”

見魏征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李世民肚子都要笑抽了，但是看他坐著也強自忍痛的樣子，就說：

“朕確實賞賜了青雀，原因是青雀的師父，獻給朕一件至寶。朕專門找將作監的巧匠看了，材質聞所未聞，輕巧至極，卻能如....”

話說到一半，卻生生的收了回去，他也不想把魏征的目標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輕咳一聲以后，想起青雀當初忽悠魏征的辦法，李世民繼續道：“其實，朕賞賜青雀這么多，一是禮物貴重，必須回禮，二，也是考驗考驗這孩子。”

既然是價值相當的回禮，魏征也就不在乎了，不過“考驗”這兩個字，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考驗？”

“沒錯，青雀雖年幼，朕還是想看看他對錢財如何看待。結果，朕很滿意。十斤黃金，青雀絲毫不以為意，還分出來一半，送給了太子。此二人兄弟情誼如此，朕心甚慰。”

雖然黃金十斤用來試探有些浪費，但是在魏征看來，能夠考驗衛王，加深他和太子的兄弟情誼，還是很劃算的。

皇帝跟兄弟的關系決裂，導致了玄武門這樣陰暗的事情發生，作為建成所屬，他雖對舊主頗多怨言，對當今皇帝頗多仇視，但事已至此，只能徒呼奈何。

上一代的事情已經發生，預防一下下一代還是很有必要的。

潛龍廝殺，必然殃及池魚。

皇帝既然是在通過自己的方式，消弭下一代的禍根，作為臣屬，他實在沒有理由上諫。

想到這里，魏征嘆了一口氣，施禮道：“陛下高瞻遠矚，是微臣孟浪了，今后將不再過問此事。”

見這般的說法真的把魏征忽悠住了，李世民暗爽之余，還是假惺惺的說：“愛卿直言朕失，匡扶社稷，尤以病軀，不忘上諫，朕感激的很，來啊，傳朕旨意，賜魏征絹百匹。”

聞言，魏征連忙拒絕道：“直言陛過，乃是微臣本分，豈敢因此獲賜，請陛下收回成命。”

一個假惺惺的賞賜，一個鐵了心的拒絕，糾纏幾句以后，李世民也只好收回了命令，轉而命方靂準備步輦，將魏征送出東宮。

步輦將魏征送出東宮的時候，跟隨著長孫路過右嘉善門的李泰，剛好看到。

朝著魏征的方向努了努嘴，李承乾領意，翹著腳看了一眼，疑惑道：“魏大夫不是在養病？怎么進宮了？”

李泰笑道：“估計，是為了阿耶的賞賜來的吧。”

魏征的上諫能力，李承乾還是清楚的，一想到自己的錢可能會被收回，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

“青雀，你說，咱們的黃金會不會被收回去啊.....”

李泰想了想，搖搖頭：“不會，你沒見魏征是坐著步輦出宮的？要是他惹惱了阿耶，怎么可能有這個待遇。”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個理兒，李承乾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眼見有點兒跟不上隊伍了，哥倆只好加緊跑兩步。

今天內府采辦了不少的年貨，在皇后的命令下，特意挑選了一批精品，如今都在這里了。

而這些年貨，是要送到太極宮的。

“禪位”后的李淵，占據著太極宮不撒手，整個人都要泡到酒里面了。

太極宮雖大，環境優美，宮女又可人，但是對于李淵而言，這里純粹就是高級一點的牢籠罷了。

莫說是承天門這樣的重要宮門，就是東宮和太極宮相通的通訓門，就足足有二十幾個士兵把守。

把守再森嚴，在皇后的面前自然是毫無用處。

帶隊走過通訓門，長孫刻意減緩了一點速度，對李承乾叮囑道：“承乾，你有空閑的時候，也該到太極宮來，給你皇爺爺請安。別看你阿耶跟他鬧得形同陌路，但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也不該鬧得太生分了。就算他們父子生分，也不影響你們爺孫的關系。”

“孩兒記下了。”

叮囑完李承乾，長孫又看向李泰，笑道：“算你有孝心，你阿耶的酒，稀罕的不行，就是娘親也不敢動用，你能獻上這么多，倒是意外之喜。”

李泰嘿嘿一笑，并沒說什么。

原本長孫偷偷摸摸的找他要酒，他還疑惑不已，派人回豐收殿取來十幾壇，想不到被纏上了紅布，轉身一變就成了年禮。

雖是一墻之隔，還是一家人，但長孫還是派人送了拜帖。

不送不行，不然來到太極宮，李淵不是爛醉如泥，就是.....咳咳。

一路順利的來到太極殿的位置，派人通稟后，長孫這才帶人進入。

也不知道李淵是怎么想的，放著好好的后宮不住，偏偏住在太極宮這個朝會之所。

因為兒媳婦要來，太極殿得以收拾干凈，但是地板上依然殘存著令人作嘔的酒氣，搞不好地板下的沙土都成酒泥的了。

坐在御座上，李淵揉揉有些麻木的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觀音婢，你怎么來了？還帶著承乾和青雀？”

母子三人紛紛行禮，卻被走下御座的李淵一一的扶了起來。

長孫接過一個禮單，遞給李淵笑道：“年節近了，東宮采辦了一些年貨，兒媳挑了最好的一些，給您送過來了。承乾和青雀年幼，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所以青雀把師父賜予的絕品美酒，給您拿了一些過來，您千萬少飲，多了會傷身體。”

對于自己這個賢惠的兒媳，李淵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

隨便看了看禮單，就隨手丟到一邊，伸手揉了揉李泰的腦袋，笑道：“算你有心，也不知是什么美酒，快拿些來給朕嘗嘗。”

太上皇發話，立刻就有宦官將纏著紅綢布的酒送了過來。